倘若有人不肯开门,小队长那句:“三个数,我们会把门撞开”的倒数,通常也会令人迫于心理压力,自己把大门开开。
一条街上的动静,四邻都能听见。大家都听见这些士兵是好好地敲的门,隔壁也没传来什么喊打喊杀的打砸声。
有些人家用耳朵贴着院墙,跟自己的家人对视,脸上渐渐浮现起一些奇妙的神情。
等查到这条长街巷尾的时候,最后几户人家已经犹疑地主动打开了一个门缝。
卢松跟着这只队伍,越来越感觉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儿感,在看到士兵们熟稔地推开所有贿赂、见到被藏起来的妇女或者孩子时会格外问一句身份,还有这些人竟然还顺手押住了一个趁机来偷东西的无赖时,积少成多,几乎成了堆压在卢松心里的一座大山。
在陪着这些士兵搜完了三条街,为首的那一个小队长竟然还客客气气地对他说了声“谢谢”的时候,卢松的疑惑终于达到了最巅峰。
仗着自己也和这些士兵们相处了一阵,感觉他们并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贼狗。卢松问道:“你们……一直都这样吗?”
这样的队伍,是怎么活下去的?
这样的队伍,士兵竟然还肯听命,而且还是心悦诚服地听命?
莫非在这世上,当真会有发足粮饷的主公,不盘剥的将军,以及不克扣的各级官员吗?
最让卢松震惊的是,他们竟然连抓贼都管。
甚至还有专人走街串巷敲锣宣告,让百姓碰上趁乱打劫的地痞或者采花,可以直接扭送给他们的士兵。
还有那个碰到妇女小孩特意问一句身份的方式……
要是每个士兵都按着这个小队长的劲头来查人,卢松毫不怀疑,在今天以后,城中的拐子必然会被消灭一大批。
小队长误解了他的意思,他非常严肃地回答道:“小哥,我们在营中做过预演。”
所以对于今天遇到的这些事,他们都是有方案的。
……秦军师的花活儿特别多,营中还会专门抽人上去,负责演练这部分内容给军中看呢。
大家对此事都特别积极,一边看着别人怎么演,听他们汇报的时候讲出自己注意了哪些要点。同时也会在自己的队伍里编排自己该怎么演。
所以这些耳熟能详的步骤,怎么可能记不住呢。
卢松下意识问道:“你们入城是来干什么的?”
当兵的打仗,不都是为了求财吗?
问出这个问题以后,卢松隐隐有些后悔,生怕这领头人忽然被他点醒过来,冲进街巷里把所有街坊都大抢一通。
但让卢松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听到这个问题以后,小队长竟然绷紧了自己的脸。
他用一种非常认真,毫无玩笑语气的声音说道:“我们来这里,是为了让每个人都能吃上饭,穿上衣。”
“……”
卢松呆呆地看向对方。
他发现,在给出这个回答的时候,这小队长的眼中竟然亮起了两簇坚定的光!
不,不止是这个小队长,还有这一队士兵,他们都……!
卢松还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他已经不打算追问了。
因为在他的心中,已经得到了另外一个更加确切的、让他更加坚信的答案。
“你们……”瘦弱的书生紧张地滑动了一下喉结。
他说:“你们就是传说里的……王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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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争流走在这座城池里,对将士们的表现十分满意。
有的士兵不认识她是城主,看到叶争流一个年轻女子独身走在街上,还走上前来隔着几步问候她,是不是迷路了、是不是被拐逃出来的、记不记得自己家在哪里。
可以说是十分优秀了。
在发现军士们竟然如此有主动意识以后,叶争流还特意往其他大街小巷里晃了两圈,果然得到了不少帮助。
得到了这份堪称满分的答卷以后,叶争流的嘴角便下意识地扬起,而且越翘越高。
这便是让整个临海城最为骄傲的黑甲营。
总有一天,它也会是整个楚州,甚至整个中原,都要为之骄傲的军队。
…………
叶争流走进方堂时,向烽正在处理这座城池的庶务。
耳朵一动,向烽非常敏锐地自一群下属的脚步声中,分辨出了叶争流的足音。
大师兄抬起头来,也不问叶争流怎么会突然来到此处,只是双眼不太醒目地亮了一下。
叶争流这两年来,对大师兄的表情研究已经又上一个台阶。
看到向烽这副神态,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就下意识笑了起来。
“有劳师兄了。”
向烽在领兵治军一道上很有天赋,但他一向不太喜欢处理这些庶务。
倒不是说他不能做,也不是说他会推诿。
只是按照叶争流的感觉,要求向烽来搞庶务,差不多就像是让强迫症穿上不对称的衣服。
向烽整个人的行事作风,都十分标尺化。
然而庶务大多数时候是要给出一些弹性的。这些弹性令向烽很不习惯,而且不太容易把握。
所以往常在军营的时候,许多类似的工作都是留给秦西楼,向烽自己只负责定时抽检的。
但这一次向烽带兵先行,秦西楼则作为军师跟随后备部队。所以面对这座刚刚到手的新鲜城池,还有许多重要的决定,向烽就只好自己上阵应付。
向烽主动从书桌后走了下来,将手里的太守印也放在了朱砂盒子里。叶争流上前捻起那枚太守印,一看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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