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慕这一去，便是整夜未归。
阿山最初还心急，待月牙高悬，受过常守柱款待，见过各色当地名流后，他回到客房内已疲乏不已，再无心想其他。
方子慕来去不定，他倒是早已看惯，可他心中藏不住事，净光之事又无他人可商量，生生憋一整夜，实在难受。
阿山本来睡觉极沉，当夜却睡得不好，天还未亮便穿戴整齐起了，到中庭吹吹凉风醒醒昨夜喝的酒。
时间虽早，四周却不是寂静无人，商行整夜忙碌，远远都听得到动静，听得阿山手痒也想前去帮忙，碍于身份，只得在庭院信步走走。
“阿山哥！您怎的这样早就起了，小的还没扫完地呢！”
听到脆生生的招呼，阿山回头，正远看到小平执着一条比自己还高的大笤帚，匆匆奔过来。
这孩子是在商行世面见多了，不认生，阿山走后，两人闲聊许久，已成了朋友，他称呼自然也亲切不少。
“闲不住，出来走走。这客房是否还有其他贵客？你我说话小声些，莫吵到别人。”
小平笑着摆手：“昨日两房人刚走，今日就剩阿山哥一个！昨夜睡得可好，屋里冷不冷？”
“不冷，不冷，睡得好，”阿山虽然疲累，但一路长过见识，客气话还是会说两句，“我不如你起得早。你这样勤劳，常大哥该给你多涨工钱才是。”
“小的全靠老爷收留才有口饭吃，好好干活是应当的！人人都知道柳林商行有规矩，能吃饱饭不挨打，想进来还得看是不是有那个福气呢！”
看小伙计说得一脸自豪，阿山心情也不禁好上几分。
小平打来洗脸水叫他洗漱毕了，又送来早饭，还将外衣靴底都擦掸干净。阿山一路劳苦，何时受过这番礼遇，心中烦扰少了大半。
“不知方大侠何时回来，小的是否要备他的午膳？”
听小平这样问，阿山心中恼火，立刻回一句：“不必！他若是真的回来就叫他饿着！”
“你倒是要叫谁饿着？那本公子给你带回的点心便自己吃了，渣儿都不给你剩下。”
听到身后这声笑音，阿山大怒转身，正看到方子慕衣冠整洁神色清爽，手里提着个红绳捆得整整齐齐的方纸包，长臂过来，还顺便在他头上摸了一把。
“方子慕，你还好意思回来……呜呜呜！”
阿山差点急怒发作吼声响到前院去，叫方子慕手如闪电不知送过来什么圆形的糕饼，塞到他嘴里将声响给堵住了。
那饼外壳酥脆内里绵软，有些芝麻香味，甜而不腻，只是颇为糊口，阿山咬了半天，才将点心吞下，又生气想骂，噎得捶胸连连，小平慌忙倒杯水递过来。
“看你，粗人一个，点心都不会吃，先跟着本大侠多吃些练练嘴，免得之后跟着常大哥去见人，又丢你师父的脸。”
阿山噎得气喘，方子慕只袖手旁观，还口上嘲笑。小平虽然在旁边忙着伺候，却也明白下人不问不说的道理。两人吵得热闹，他当自己是鱼边的水，无色无味，只管给阿山捋背。
方子慕把阿山又气又噎得两眼发红，这才高兴了，翘着脚往桌边一坐，自己打开壶盖瞧瞧，又把壶推给小仆。
“茶凉了，去换壶热乎新鲜的来。”
小平连连应着，赶紧转身出门，将门扇给合拢。
方子慕这样支人走开，自然是方便两人谈话说事，但阿山却不知其中深意，还恼怒扭头不愿看过来。方子慕拿起桌上茶杯，顺手抛过去，他这才跳起身来慌忙接住。
“这是常大哥的东西，你怎可随意糟蹋。”
小心将杯子放回桌上，阿山这才不屑地瞪他一眼：“看你红光满面的，昨晚可是玩了一宿？”
“哎哟，你又没跟着本公子，怎知是玩了一宿还是睡了一宿？难道玩就等于睡，你还会说这样厉害的双关语了？”
阿山当然是从未想过这些俗事，顿时尴尬脸红，半晌才有声：“无聊！”
“是，本公子正觉无聊。今日，便上明心山看看吧。”
本来还打算一来二往地吵个没完，忽然听得方子慕这样一句，阿山愣神，一时没回过气，只圆睁着眼，又没声了。
“怎么，之前你吵着闹着要去，现在本公子屈尊带你去，你又不乐意了？”方子慕小口吃着点心，笑眼看他。
“这……去，当然去！可，你不是忙着寻欢作乐……”
“乐子要找，正事也要办，昨**我舟车劳顿本就该歇息，你是劳苦命，还不许别人歇歇了？本公子又误了你什么事？”
方子慕说起歪理，阿山是一点办法没有。少年只叹口气，点点头：“方兄回来就好。昨日常大哥设宴待我，正好有几位武林豪杰前来拜访，常大哥便引我一一拜过礼。其中有一位正是受邀来参那天阳的春祭宴，也是只字未提过净光之事。”
方子慕睨他一眼：“你莫非是问了？”
“谁有那样误事，我自然是不会说的。”阿山生气。
“从此处去明心山，路不算远，但来回也是要一日的工夫。天阳春祭阵势摆得这样大，想必气势正盛，今日我们只是去探路看看情势，你切莫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听方子慕放轻声音如此正经叮嘱，阿山早已习惯此人时不时换张脸孔，只连连点头，将他所说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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