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我不击鼓了
楚晴岚默立在熙和院门口，特意换上一身素色衣裳，前来与夫君一起悼念葬身火海的前任王妃，但听着墨景熙情真意切的哀伤，她突然就失去“猫哭耗子”的兴致，反而露出一抹冷笑。
慕榕死了，却在墨景熙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这算什么？
难道她的余生还要活在一个死人的阴影下，永远没有出头的一天？
没这么容易！
既然拦路石已经不在，开弓没有回头路，为今之计，只要早日怀上王爷的子嗣，还愁王妃的位子不能手到擒来？
至于慕榕，下地狱再喊冤去吧！
楚晴岚怎么也没想到，不早也不晚，厉鬼已经在喊冤的路上。
皇宫外的朱雀大街，大理寺巍峨耸立，宛如镇守在朝廷与百姓之间的通天柱，专治冤狱黑幕，贪官污吏无所遁形。
位列三法司的大理寺，主掌审核天下刑名，戒备森严，一般市井小民避之唯恐不及，没冤情的一般不敢轻易靠近。
大理寺四周倒是热闹得紧，卖糕点吃食的、冠梳领抹的，甚至有零卖缎匹茶叶的小贩，叫卖声此起彼落，烟火气十足——除非活得不耐烦，想领教那位大理寺卿铁面无私的手段，否则没人敢在这儿闹事。
肃穆的黑色大门外，立了一架登闻鼓，京城里的小年轻，多半不知道它的用途，多半以为只是个象征性的摆设。
天圣先祖开国以来，订定典章制度，在一步步走向和平的过程中，不断地重修律法、整顿吏治，传下一个规矩：若有为官不仁、欺压百姓者，升斗小民亦可至大理寺击鼓告官，发出不平之鸣！
登闻鼓代表的是皇帝对百姓的仁爱之心，但凡有人敲响此鼓，大理寺卿必须上奏天子，开堂审理冤情，一刻都不能耽误。
若是击鼓者企图抹黑造谣，惩罚也相当严重——大理寺卿有权斩立决，以昭天圣泱泱大国的公信力。
不过小老百姓自古信奉一个道理：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争，百忍成金——到如今，登闻鼓已经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就连京城耆老都不记得谁敲响过它，又是所为何事。
今天是个例外。
当沉寂多年的鼓声轰隆隆地响起，像是要震破半片天，立刻引来百姓们大著胆子围观，沸沸扬扬地传开来。
“哎，这位仁兄看着就是可怜人哪。”
“不知是哪个京中权贵犯事儿了？竟然拚着鱼死网破到大理寺告官？”
“真惨，这是乱葬岗......不，是阎王殿爬回来申冤的吧？”
小老百姓的好奇心不得了，你一言我一语的品头论足，俨然把这场数十年难得一见的击鼓申冤，当成日后说给子孙听的谈资。
眼前这坨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究竟是何方神圣？
只见击鼓者身材瘦小，披头散发，焦黑的衣裳破破烂烂，隐约看得见浑身血迹斑斑，甚至有好几处血肉模糊的伤口，有如一条横死的冤魂。
哪怕只剩一口气，这条魂儿仍死命的击鼓，一下一下的，把百姓们敲出满脸热泪。
大街上摆了几十年豆腐摊的老王站了出来，开口劝道：“这位小兄弟，别这么费劲儿敲，省点力气吧。”
那老迈混浊的眼珠子激动到炯炯有神，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看到第二个冤大头.....不，是伸冤者出现。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哪，没等到大理寺卿出来申冤，只怕你就得先断气了。”
“告状归告状，也得想想自己有没有命平反冤屈啊！”
几个老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苦劝，鼓声戛然而止，那人缓缓地转头，露出一个十分狰狞的表情，嗓音低哑，有如石头刮过铁板：“通、通、给、我、闭、嘴！”
人家在击鼓申冤，这些死老百姓瞎凑什么热闹？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特么的，一堆欠收拾的吃瓜群众！
看戏不用收钱的吗？
厉鬼怨气冲天，把这群七嘴八舌的老百姓吓得面面相觑——死到临头还这么嚣张，这种无知的小鬼一点儿都不冤，就配扔进十八层拔舌地狱！爱死不死！
此时门后终于传来动静，厚重的黑门缓缓打开，传说中天圣国史上最年轻的大理寺卿——顾旻，在衙役的簇拥下亲自出来了。
大理寺卿乃正三品文官，顾旻生得相貌不凡，气宇轩昂，身穿孔雀纹补服，头顶饰红宝石乌纱帽，一身浩然之气。
“来者何人？有何冤情？”顾旻朗声问道，神情肃穆凛然，眸底却隐约透着股兴味盎然，让高冷正经的外表多了一丝活气。
他走马上任不过三年，从未有人敲响过登闻鼓，一时好奇心起，便出来看个究竟......如果这团黑炭也能称之为人。
“......你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知道这里是大理寺，不是闹着玩儿的？”顾旻蹙眉看了又看，观察不出所以然，便难得好心的多问了一句。
黑煤炭球似乎被这个疑问句给震慑住，半晌才幽幽地说道：“别欺负我读书少，击了鸣冤鼓，接下来应该要开堂审理案情，站在门口闲唠嗑是几个意思？还是标准流程什么时候改了没通知我？”
顾旻：“……”好想拖下去斩了！
他心虚地干咳了声，别说他不知道，恐怕上一个在任内挂掉的大理寺卿也不会知道——啥是击鼓鸣冤标准流程？
......算了，开堂就开堂吧。
他摆摆手，一丝不苟地喝令：“先打一百杖，升堂问案！”
一、百、杖？
黑煤炭球差点自爆，把这信口开河的大理寺卿炸上近月轨道。
他那破锣嗓子瞬间提高八度不止，“搞没搞错？你看我像是禁得起打一百杖的样子吗？你想把我甩锅给阎王，小爷才不干！”
方才被煤炭球训斥的老王喷了一口气－－早叫你省点力，叫你再嚣张！
顾旻一脸淡定，闲闲地说道：“此乃先祖订下的律例，击鼓鸣冤者，需杖刑一百，以表决心。”
幸好他还记得有这一条规定，否则就便宜了这个满嘴胡说八道的货。
黑煤炭球倒抽一口凉气，心想吾小命休矣！
申冤前还要先打板子，这入场券代价太高昂，他又不是傻！
“那我不击鼓了，告辞！”黑煤炭球当机立断，转身就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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