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万，这对曾经的唐若而言，不过是给崽崽买个金手指，给崽崽改变一下重要剧情，或者为了一时意气随意砸下的钱，只是她零花钱里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然而现在，六万，是她快两年的工资和生活费，是她想尽办法也不可能筹到的钱。
唐若拿着手术费通知单，脸色苍白地站在医院大厅。
一时间，来来去去的行人每一个都显得行色匆匆，都有自己的目的地，都有着来处和去处，唐若却站在那里，像是被整个世界排斥遗失在外，在硕大的大厅里找不到一个落脚的地方。
脚下的瓷砖仿佛一瞬间就变得绵软起来，虚飘飘地承受不住她站立的重量，要让她一路往下坠，坠进最冰冷最黑暗的深渊。
六万，一夜之间，她要去哪里找？
乞讨，卖/血，卖/肾，或是别的什么，她还有什么办法？
还能怎么办！她还能怎么办！
唐若面前天旋地转，她眼前一黑，差点就要摔倒，却被人扶了一下。
“哎呀！干什——咦？”林纤纤惊讶地转身，看着手里拿着收费单脸色苍白满脸是泪的唐若，惊了一下。
“你在这里干什么？”林纤纤毫不客气地抢走了唐若手里的收费单，“哎呀，要做手术啊，啧啧，好可怜哦，想不到你还这么有钱啊。哦？看错了，你还没交钱啊——”
“还给我！”唐若气得发抖，红着眼睛一把抢回了自己的单子。
林纤纤还想得意地嘲讽两句，又被她身后的声音打断。
“纤纤！你原来在这里！老师让我们回去了。”一群女生跑过来，看到了正在和唐若对峙的林纤纤。
“等等，我这不是遇到熟人了嘛。”林纤纤慢条斯理地拽了拽手上的精致银链，朝唐若一努嘴。
唐若的头发扎在脑后，即使脸上满是泪痕和狼狈打扮也掩不住她的精致五官和白皙肤色，清贵干净的气质简直深入骨髓，红着眼睛反而更加给她添了一丝动人的愁绪，像传说中神秘又哀愁的宫廷少女，高贵清净，不染尘埃。
唐若的标志性轮椅和容貌实在太让人记忆深刻，一群后来的女生们很快想起了上次林纤纤的生日会上那位让她们所有人肃穆讨好的“公主”。
不过她现在的打扮好像有点奇怪。
唐氏破产的事毕竟只是圈子里的事情，忙于学业的普通学生们不知道很正常。
所以当即就有人问了出来：“她在这里干什么？”
“干什么？”林纤纤看着自己玩得好的女生们不由自主地朝唐若投去敬畏羡慕的目光，心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烧。
她忍不住暗暗捏拳，强行挤出一个高冷嘲讽的笑：“她妈妈要做手术没钱交，在等着有人献爱心呢。”
“怎么会？”一群女孩发出不信的惊呼，但是看着唐若的打扮，已经开始了自己的猜测。
“你们还不知道吗？她爷爷破产了，她被赶出来了，现在在不知道哪个小超市里当收银员赚生活费呢。连件好点衣服都穿不起，你们以为她交得起几万的手术费？”林纤纤望着站在一旁低着头不理会她的唐若冷笑。
忽然她眼珠子一转，勾了勾嘴角，朝唐若走了过去。
“喂！”林纤纤甚至懒得叫她的名字，尖尖的下巴昂得很高，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唐若：“你是不是没钱交你妈妈的手术费？”
唐若抬起漆黑的眸子，黑沉沉的没有一丝光：“是又怎么样？”
她推着轮椅想要离这群人远一点，她现在需要安静，她需要好好想想，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一夜之间弄到六万块钱。
但是一个声音让她的手顿住了。
“我可以免费替你出这笔钱，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这个人啊，就是见不得别人受苦，你这么可怜，我也很于心不忍啊。不过要我白白给你钱，我林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样，我呢，其实特别喜欢看别人穿短裙短裤，我觉得女孩子嘛，就应该勇敢露出自己的腿。”
“你也是女孩啊。你妈妈的手术明天就要做吧？只要你明天穿超短裤来医院见我，我就替你妈妈交手术钱，怎么样？”
唐若沉默地看着她。
“怎么不说话？”林纤纤高兴道，声音也大了起来，“我这么多同学都在这里，你不会以为我会赖账吧？你放心吧，才六万块的小事情，我可丢不起这个脸。”
她兴奋地弯腰看着唐若：“这就是个交易，你做不做？”
唐若仍然用她漆黑的目光看着她，也看着她身后一群目光兴奋的同学们。
她的声音在颤抖，却说得坚定有力：“我做。”
不要！！！
傅九洲无声尖叫着，周围的空间传来巨大的压力，像是将他整个人都放进了绞肉机里重塑了一遍，像是一整座山从头上压下来，让人粉身碎骨，也像是潜入最深最深的海底，越过最可怕的压力，当呼吸被憋到最无法忍受的时候，一切都忽然了然一空。
傅九洲大口喘着气，呼吸着这来自异世的空气。
然而他晚了一步。
唐若已经答应了。
妈妈在重症监护室，唐若进不去。
唐若说自己要回家准备一下。
唐若和她们做好了约定，明天早上八点，她穿着超短裤光腿来，林纤纤替她交六万块。
她不怕林纤纤违约，六万块，对她那样家庭的孩子来说，本来就只是一笔小钱。
唐若平静地回到平房，平静地洗漱，平静地躺在床上，平静地入睡。
她告诉自己，什么都不用想。
只是穿一条裤子而已。
只是。
只是把她丑陋至极，遮掩了十八年不敢让人看到腿给所有人看一看而已。
而已。
她也是，从小就盼望着有哪一天，能够鼓起勇气穿一次超短裤啊。
这一天提前来临了，这没什么不好。
唐若睡着了。
她的呼吸清浅，但是有眼泪从她眼角慢慢地滑出来，落到枕头上。
傅九洲轻轻落在她床边，深深叹了一口气，像是想把这一生的心疼都叹出来。
他的傻女孩。
唐若曾经问这个世界，是否有神仙可以把她的腿变好。
现在，答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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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若的腿要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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