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默默站在姥姥身后，不知道说些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说，只是看着姥姥坐在床边，盯着空荡荡的病床默默流泪，泪水顺着脸上的沟壑留到同样满是褶皱的手背上，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着光。
姥姥姥爷有三个孩子，林海的母亲排行老二，林海还有一个大舅一个小舅。大舅家在长安，有个儿子，比林海小；小舅家在榕城，有个闺女，也比林海小，孙辈儿的人也是两男一女。想想，他们也应该快到了吧。
林海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姥姥身边，“姥，喝水。”
姥姥头没有抬，也没有回应，只是坐在那里流泪。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安静，是林海的。接起来，传来父亲的声音。
“你开车到火车站接一下你舅他们去！”
“姥姥这边没人呀。”林海回道。
“我们已经出电梯了！”同一个声音同时从听筒和门外传来，自己父母回来了。门被推开，母亲已经不哭了，但眼睛还是红彤彤的，连带着眼睛周围都揉成了红色。
林海接过父亲递过来的车钥匙，出门前说了声“先走了。”没人回，只有父亲点了点头。关上门，还依稀听到母亲哽咽的声音。
“妈，爸走的挺安稳的，一点也没受罪。。。。。。”
“唉！！”自己虽然已经三十奔四，但在亲人身边的确只是个孩子，生老病死，虽说是客观规律，但分别时还是让人心碎，不是对姥爷，而是对姥姥，母亲，这些还活着忍受悲伤的人，心碎。
火车晚点了，林海找停车场放好车，又拿起手机，翻起几条未读信息。
“你好好安慰安慰妈，也多陪陪姥姥，年岁大了经历这事心情肯定压抑，千万要保重身体，该吃吃，这么大岁数人别把身体弄垮了。你也记得按时吃饭，我爸妈已经到了，和儿子玩呢，放心吧。”——来自舒蓝。
“到老家了么？我和主任说了，放心吧。家里出了这个事也没办法，节哀顺变，估计你肯定忙的一塌糊涂，好好吃饭，有事和姐说。”——来自顾家宁
“林哥，之前你做的那个表，有个上月环比的数据我没有，你方便给我手机发一次么？听顾主任说起你家的事情，打扰万分抱歉！！节哀顺变。”——这是部门的小刘。
。。。
没有丸子的，林海心里些许失望，心想她一定忙着呢。就先回了翻出手机存着的上月表格，给小刘发了过去。然后分别给舒蓝和顾家宁回了“放心！”，给顾家宁的信息多了一个谢谢。
看不进去，新闻，论坛，全都看不进去，看看手表，拿起手机，拨通小舅电话。
“舅，您到哪里啦？大舅和您一起么？”
“马上到站了，我和你大舅还有宁宁在一起呢。”宁宁是小舅家的闺女。
“大涛呢？”大涛是林海大舅家的孩子，也是孙辈儿中最小的，今年在魔都工大读大四。大舅一家算是大龄产子，对大涛也很是宠爱，有些重男轻女的姥爷在世时候也最疼这个最小的大孙子。
小舅没有回答，却说“马上到了，你在出站口等会儿吧。”遂挂了电话。
溜达到出站口，这里已经有三三两两接站的人在栅栏门前等候。小城的火车站多年没有翻修过，进展有候车大厅，出站直接出了栅栏门就好。
下车的旅客出来了，人流先是稀稀拉拉，后面没多久就变得摩肩接踵。不多久，林海就在人群中寻到了两位舅舅的面孔，其身后，一张俏丽的脸也露了出来。
“大舅，小舅！”林海待他们出了栅栏门走到身前，想笑着迎一下，转瞬又把险些翘起的嘴角压下去了。“牛牛！”看到后面的倩影，林海又补了一声。回应他的是倩影的杏眼一瞪。
“走吧，先去医院！”小舅买着大步边走边说。
林海引着众人上了车，很快又回到了医院。车停在楼门口，知道了病房号的众人先下了车，林海停好车也赶忙走了上去。
走廊上，父亲和强子叔站着小声说着话，门口表妹“牛牛”正倚着门框揉着眼，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小舅哽咽的声音，“妈你呆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啊，爸走的挺安稳，你就放心吧！咱先回家吃饭行不？？”
头向里一瞥，只见大舅和母亲也围在姥姥身边声声附和着，“妈先回家吧！”
几只胳膊搀着姥姥想要扶着站起来，可姥姥弯着腿，身子却软软地向下坠去，只是呜咽着哭，却说不出话。
“牛牛，大涛呢？”林海看向门口红着眼的表妹。俏脸转了过来，妆花了，眼眶红了，更显得眼睛大而有神。“哥，你再叫我牛牛我和你急啊！人家小名叫宁宁，不是牛牛！！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名字。。大舅说。。“话刚开了头，瞅着屋内母亲和小舅缠着姥姥朝门口走来。
“林海，开车去，先回家！”大舅冲林海说。
林海点了下头，扭头下楼开车了。
车子就一辆，载着姥姥母亲和小舅先走，大舅等其他人在后面打车。将众人送到家，留下卧室和客厅的一片哀宁，不知不觉已经夜里11点了。大家都没有吃饭，林海拉着宁宁表妹去买晚餐。走在午夜冷冷清清的街市上，两人如今的相见好像隔了一块尴尬的冰，应该去沉默与哀伤，但又忍不住多年的未见想要说些什么。
“好久不见，你还是那样子啊。”林海打破的沉默。“孩子幼儿园了吧？”
“嗯，今年上小班。”宁宁低着头，“自从上次你结婚之后，就再也没见过，这一晃，快10年了？”
“哈。。。。差不多吧~”林海抬起头向前吐了口气，隐约出现白色的雾，春季深夜还透着凉，“这次回来还走么？说实话我真没想过你能回来，那个，芬兰那边好么？”
“也就那样呗，人少，也乐得清静，呆久了，也习惯了。这次本来过来学术交流一学期，这才没多久，还没想着回家看看，却等来了爷爷的。。。。这个事。”
“嗯。”林海又沉默了，比起自己，宁宁大学毕业去了北欧继续深造，没多久就听小舅说和当地的华裔结婚了，老家的亲人一个也没去。跨过这么多年，本应是开心的相见却因为亲人的离世。。百感交集，不如说，打了两个人一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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