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衣将信将疑，但此时确实饿了，想来也不会有毒，便放入口中，不敢细细咀嚼，只是胡乱咽了下去。那人将剩余的虎血统统吃了，连呼过瘾。
此时肉已烧熟，焦黄脆嫩让人馋涎欲滴。那人小心地拗下一条后腿递给玉龙衣道：“不能给你更多了，这东西吃多了是要折寿的。”
玉龙衣吃了一口，果然鲜美异常，忍不住问道：“还没请教前辈大名，这东西既然折寿，前辈何必吃这么多？不如多分我些，我命硬得很，不怕折寿。”
那人大翻白眼，边吃边道：“你这小姑娘好不懂事，能吃到犸犼肉便是天大的福气，一条腿也值得上万两黄金。人心不足蛇吞象，便是你爹我，辛苦了三年，也只吃得这一顿。”
玉龙衣哼了一声道：“你是谁的爹？这东西若不是我帮忙如何能到你嘴里？”
那人也不恼，说道：“你也不过十六七岁，我的年纪做你爹足够了。你以为谁都能叫我爹的么？多少人跪着做我的孙子，我还不要哩。”
玉龙衣撇嘴道：“你如何看出我是女子？是不是哪里穿帮了？”接连被两个人看出女扮男装，看来自己这装束可要再换换了。
那人哈哈笑道：“你虽然做男子打扮，又稍稍易了容，加粗了眉毛，涂暗了肤色，但男女骨相有别。衣衫肤色可变，骨相是变不了的。”
玉龙衣似信不信，问他道：“你说这东西叫做什么犸犼？我从未听说过。不知它有什么出奇之处，倒叫那些老虎都怕。”
那人正将犸犼的一只前掌放在嘴里啃嚼，听了玉龙衣的话慢吞吞道：“知道这东西的人这世上也超不过三十个，能抓到它的恐怕也只有三个。”
玉龙衣笑道：“依你所说，难不成除了你我就只有一个人曾抓到过犸犼不成？”
他点头道：“没错没错。”
玉龙衣道：“那人是谁？”
他道：“那个人么，便是二十年前的我。”
玉龙衣笑：“二十年前的你便不是你了？”
他摇头道：“当然不是，那时的我受了重伤眼看要死，半死不活的我如何能和如今的我比？那时的我若不是侥幸遇到一只也半死的犸犼又岂能活下来？”
玉龙衣诧异道：“你当年也是吃了犸犼肉才活下来的？”
那人道：“那是自然。可惜当年那犸犼并未喝虎血，否则我又如何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玉龙衣不甚明白，忍不住追问道：“如此说来，那虎血才是最要紧的？但不知究竟有什么用处。”
他似是懊恼地瞪了玉龙衣一眼道：“若是有虎血，我不但能极快痊愈，还能，还能......”
玉龙衣嫌他吞吞吐吐，催促道：“还能怎样？快说快说！”
他不悦地嘟囔道：“你这小孽障，这般催你老子我做什么？！我若是吃了虎血，到如今只怕还是当年玉树临风的模样。那犸犼肉虽能强身健体，却远不如经行体内的虎血精劲，驻颜如神。”
玉龙衣笑道：“从未听说虎血能驻颜，既这样，这里还有只死虎，你为什么不喝它的血？”心里还想说，看你如今模样，二十年前怕也算不得玉树临风，但终是咽在肚里没说出口。
那人气得跳脚，骂道：“你这小孽障，懂得这里的关节么？！你当这犸犼是什么虎血都喝的么？须是吃了九返草的虎血它才喝哩！只有这样的虎血在犸犼腹内被烤熟才有效用。这法子还是我从一个番僧那里得到的，寻常人岂能知道？算你这小孽障运气好，老子我便分你一杯羹，以后有了孩儿不可忘了让他叫我外公。”
玉龙衣见他疯疯癫癫，也不恼他言语莽撞，将手中的肉吃完了，不顾那人反对，又扯过一条前腿来，准备将剩下的犸犼肉吃完就起身赶路。却不防猛地从远处传来尖利的“昂昂”声，便如之前这只犸犼的叫声一般，只是更细更高一些。
那人听了，慌忙跳将起来，扯着玉龙衣道：“快跑快跑！是母犸犼来寻它老公了，咱们吃了它的丈夫，那母夜叉岂肯罢休？”
玉龙衣道：“怕什么？吃都吃了有什么不敢应承？左右这么小的东西能耐你我何？何必怕成这样？”
那人急得眼睛如铜铃一般道：“小孽障，你哪里省得？那母犸犼浑身剧毒，只要被它喷上一口气咱们就得全身溃烂而死！少废话，快走快走！”
边说边扯着玉龙衣跃过山崖，之后一溜烟跑向山下，身法迅捷，似乎不在幽鸢之下。只是身形矮胖，好似一个大冬瓜一般弹跳在山间，不如幽鸢飘逸有致。然他虽是忙乱，却始终不忘吃着手中的烤肉，倒真是贪吃。玉龙衣也舍不得这般美味，自然也不放手。
好在她骑在万里横行身上，一声呼喝疾驰在那老人身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把那座山甩在身后。
此时已近卯时，山间的雾气蒸发殆尽，暑气便渐渐升起来。那人狂奔一阵停下脚步，转身对玉龙衣说道：“咱们就此别过吧！你爹我还有事，不能与你同行啦。”
玉龙衣道：“如此甚好，只是我不熟悉这里的路径，不知前辈能不能指点一二。”
那人道：“我为了捉犸犼，在此地足足等了三年，连这里有多少座山头、多少块石头都数得清楚，路径更不必提。你只说你要去哪里，没有我不清楚的。”
玉龙衣笑道：“我要去吃鱼大会凑热闹，不知该走哪条路。”
他便道：“若从此处去沸海观潮，只有两条路径可走。一是经由栗州，取道板阳，便进入中渚境内，再行几日就到了；二是从梅州过去，横穿椎峨，不过百里便到了沸海的薄望㙃。依我看，你还是选第二条路的好。”
玉龙衣不解道：“这是为何？”
他道：“栗州虽然地势平坦，但连年大旱，饥民遍地。今年更甚，据说当地百姓易子而食，以人骨作柴烧，不啻为人间地狱。你若从那里过，只怕那些饥民会将你连人带马煮来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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