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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暗夜行

按照规矩,皇帝和后妃下辇后休息一夜,翌日清早便要进行斋戒,以示虔诚。斋戒要持续半个月,然后举行春祭,第一日祭天,第二日祭地,第三日祭风,第四日祭雨,第五日祭虫神,第六日祭五谷神,第七日恭送众神回天。而后还要巡幸各处,体察民生,足足要耗上一两个月。

玉龙衣的车子在最后,因此众人都进了华屋行宫,她才和伺候自己的两个宫女进来。

玉龙衣走得很慢,暗暗留神里面的路径。华屋的西南是为锦园,溶溪瑶池便在那里。

房间分派完了,玉龙衣的住处在一个角落,冷清偏僻,适合养病。因为她基本上已能自理,那两个宫女便被安排到别处去了。行宫虽也有不少宫女太监,但皇上和琢妃身边还是不用这些人的。

玉龙衣躺下歇了一个时辰,有小宫女端了药来给她,玉龙衣服过药,看看时候已经不早了,也不出房间,直到管膳的太监将晚饭送到她房里。

吃过晚饭,天已经黑透了。玉龙衣将太后的凤牌揣在怀里,慢慢从房间走出来,按照白天所记的路径,穿廊度舍,走走停停。多亏了那块凤牌,巡夜的士兵哪敢阻拦她?好容易来到锦园,由于路径不熟,费了好大周章方才找到隐于山后的瑶池。

玉龙衣没有贸然行动,仔细研究了地势和巡查士兵的路线后方才回到了住处。

第二日清早,斋戒仪式便已开始。程序繁细琐碎,令人昏昏欲睡,好在玉龙衣被视为不祥之人,只需远远站在殿外,不必随着众人频频叩拜,倒省了力气。

因为斋戒,自然没有舞乐宴饮,整座行宫静静悄悄,无人敢喧哗。玉龙衣因为染病不需在玄青阙身边当值,便省去了诸多麻烦。

玉龙衣于是回去稍作休息,晚饭前依旧有人给她端了汤药进来,玉龙衣服了下去,稍稍觉得有些腹痛,却也并未在意。待夜深了便悄悄起身,前往锦园。故意绕了几个弯后,从侧面的通风窗钻了进去。

里面水汽迷漫,溽热异常。玉龙衣本就伤寒未愈,没走几步,便热得将斗篷脱掉抱在怀里,一步一步往里面挨。

原来这瑶池本是开凿山体而建,越往里走,离温泉越近越是热得吓人。玉龙衣强忍着气闷,一步步走了进去,到得里面,就连那地面都热得烫人。好容易挨到温泉边,热气弥漫根本看不清里面的全貌,只看到眼前三尺见方的地面有一带玉石砌成的围栏,再往前走,必定就是温泉了。

玉龙衣此时已是满身大汗,半倚在那玉石栏杆之上,喘息了好半天才头晕得好些。

她摸索着掏出一粒素撷丹来吃了下去,不一时就觉得胸腹清爽。将衣服搭在栏杆上,慢慢地蹲身下去,只看见水面上热气缭绕,直蒸得全身汗毛孔都开了。

此时行宫中一片寂静,西北角一处不起眼的小院子里,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偷偷地往外溜,背上背着一个包袱。如是离得近了,就能看清这其实是一个小宫女。

她穿着最低等的宫装,且洗得褪了色,肘弯处和前襟还打了几块补丁。这个小宫女年纪不过十三四岁,黑瘦的小脸上还隐约看得见泪痕。一双干瘦的小手和露出的手腕上布满了深深浅浅、新新旧旧的伤口,一看就是做粗使活计的宫人,且平时少不了挨打受骂。

小宫女想要趁机逃出宫去,她蜷缩着身子,一步一挪,只敢贴着墙根走。好容易走出那院子,却有一队巡夜的侍卫走了过来。

小宫女吓得忙躲到一丛灌木后面,慌急之下,碰断了几棵树枝,惊动了侍卫。

“什么人?!”侍卫头领喝叫道,带着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小宫女吓得破了胆,缩着身子向后退,她身后是一湾人造湖,湖水刚刚开化,她顾不得许多,整个人都潜到湖水里。

那些侍卫走过来查看了半天,也没见到人,便离开了。

可怜那小宫女在刺骨的冰水中早已陷入了昏迷,再也没有力气爬上岸,而是缓缓沉到了湖底。

溶溪瑶池内。

玉龙衣坐在地上,慢慢把脚放进水里,初时觉得烫,感觉皮肤都要被烫破,慢慢的也就习惯了。温泉水本就有治病美肤的功效,此地的温泉水能治烧伤,想必和普通温泉相比更胜一筹。

玉龙衣看池中所砌玉石均为上好美玉,古人云美玉能消瘢痕,可见此言不虚。金太后为了自己女儿还真是花费了大功夫,偌大一个温泉,开凿下来耗时耗资,非国力不能为之。

据说每年秋冬季,金太后都会来这里休养一个月。

玉龙衣在里面泡够了一个时辰方才出来,悄悄回了自己的住处。第二天晚上再来,入水后便全身疼痛难抑,犹如火烧。她知道这是正常的反应,便忍痛待在水里。出水一个时辰后,痛感会慢慢消失,而后身体会变得舒服起来。

七天之后,痛变作痒,如虫蚁爬满全身,更加令人难熬。但为了肌肤能够好转,玉龙衣只能咬牙挺住。

比起当初在冤鬼池中所受的苦楚,如今的痛楚又算得了什么呢?即便是更大的痛楚,只要能让自己恢复如昔,玉龙衣也是能够坚持下来的。

但她不知道的是,有人每天都在她服用的汤药里投毒,量虽不大,但连续几天下来也够致人于死地。只是玉龙衣体质非比常人,又服用了解毒的素撷丹,那毒药不但未能伤到她,反倒与温泉水相互作用,加速了肌肤新生。

她每天夜里人定之后溜出来到溶溪瑶池内泡温泉,白天只装作伤寒未愈,躺在床上蒙头大睡。也无人来催她,左右玄青阕那里少不了人伺候。

白日里无所事事,也偶尔会到冷清处走走。近几日各处多有侍卫搜查,据说是走失了一名小宫女,到现在还未找到。

这件事情自然也报知了玄青阕,那宫女名叫如瑾,今年十五岁,本是官家之女,因其父犯罪,全家被抄沒,她也就典为官奴。因为长相清秀,熟习礼节,便被选入行宫服役,不过才二年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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