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邪心里觉得,他同江余庆自然是不同的。
但他终究没说什么。
因为他还是记得,顾锦书说要助江余庆,说他值得。
他一辈子桀骜不驯,唯一有些敬佩的人便是顾锦书,因为只有那一人看得透他。
江余庆也不在意他,倒腾完了,重新披上外衣,系了腰带,沿着痕迹走上去。
他独自一人走,在这茫茫林中,竟是觉得心中平静了很多。
近来诸多事情理不清,他到底是有些烦闷的。
循着草木摧折的痕迹,一路到了头,却只见四周树木环绕。
他寻不到来路了。
回头看一眼,只见身后跟着神色极差的风无邪,不近不远地。
“朕寻不到来路了,卿可知道?”他扬声问道。
风无邪皱着眉头看了眼四周,冷冷道:“不知道。陛下不是挺厉害?准备今日夜宿外头不成?”
江余庆不回他话。
他仔细看过地上,原来马儿狂奔而过的痕迹已然被追兵的踪迹混乱了,周围一片狼藉,看不出什么。
但无论如何,定会有人来寻。
这般想着,他便寻了一处树底坐下。
见他这般随意的姿态,风无邪看着真是烦透了,但他也知道,此时不过等着就好。
他也不知道来路,手边的马早已跑丢了。
两人隔着数十步的距离,沉默不言。
风无邪知道,自己最是拿不准江余庆这般人,所以他是最少出现在江余庆身边的人。无论是之前不辨善恶的小傻子,还是如今随意自如的江余庆,都是他这般人的克星。
习惯了众人的唯利是图,熟悉了尔虞我诈,他受不了小傻子对他笑得一无所知,同样受不了江余庆的安静和淡然自若。
过了没多久,风无邪就忍不住开口了:“江余庆。”
江余庆正看着地上的蚂蚁数数,听他说话便随意地应了一声。
“我说,你凭什么这个态度?你什么也不是。”风无邪还是没压住自己的本性,开口便极是恶毒。
江余庆这才抬眼看他,却极其平静地道:“朕为帝。”
“从前呢?”风无邪冷笑了一声。
江余庆沉默了好一会儿。
这么久了,所有人都不在意他是不是原来的江余庆。没有想到,问他过往的第一人竟然是风无邪。
倒真是笑话。
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然后他轻轻道:“朕为帝。”
这下倒是风无邪愣了。
他不是什么好人,本是不信鬼魂之说的,便是觉得江余庆许是换了魂,他也不曾对神鬼敬畏。
天下之大,神鬼何能顾及。
原以为不过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罢了,这般无处可收之人,想必前世也不怎么样。
他一下子有了说话的兴致,便不由走近了些,在他不远处站定,问了一句:“何时的帝?”他还是不怎么信的,这般说不过是随口。
江余庆见他还是顾忌着仪态不肯席地而坐,不由得笑了一声,然后道:“你不如坐下来,站着不累的么?”
风无邪皱着眉,说:“脏。”
江余庆便笑道:“天下之主亦是能享得富贵,入得泥泞,你如何不能?”
风无邪一听这论调便头疼,眉头一竖,很是不悦地道:“我想是如何便如何?你管我?”
江余庆便不多言,回答了他的话:“非是此地。曾为帝五载,争权失势,皇兄给了朕一把匕首,朕便自刎了。”
“为什么?”风无邪不由问道,“你不是能屈能伸得很吗?就这么将皇位拱手相让了?”
“多争无益。”江余庆低笑了一声,“皇兄待朕不错的,那皇位给了他便算了,只是不知天下可曾安。”
“待你不错会送你匕首?”风无邪一脸无法理解。
江余庆只是道:“那匕首是他送朕的生辰礼。”
总归他已俯瞰天下,不如换个人来看。
万人之上是蜜糖,里头藏着毒药。
他还记得年少时孤立无援,也记得少年牵着他的手走过烂漫花林,还记得自己居高临下,那人跪拜称万岁。
站得太高了,他从来看不见江余安的神色。
想着想着,他的神色里不由浮现出些无奈之色来。眼角微低,长睫轻轻合下来,俊秀眉眼极是温柔。
那神色太过真实。
风无邪看着他,突然道:“我不懂。”
他说:“你是不是喜欢你皇兄?”
江余庆悚然一惊,瞪了他一眼,“怎么可能!”
“若非是爱,何以如此?”风无邪神色不屑,“你们想的都是什么东西?真够奇怪的。江山无限不要,你还要什么?”
江余庆不说话。
正待开口,听得有马蹄声远远而来。
有人寻过来了。
宋落潭让人将他们找了回去,只是安抚了一下他,却只字不提刺杀的事儿。
这安抚看起来也甚是漫不经心。
风无邪一见人就已经暴躁了,估计之前说的什么也都忘了,只想着之前就没这么狼狈过。回营地的时候,那眼刀跟要将江余庆削了似的。
这次秋猎顾锦书也来了,将风无邪那表现瞧在眼里,却是笑了。
回程的时候,风无邪特意离江余庆远些。
宋落潭又是不见人影,竟是只有顾锦书一人陪着江余庆。
顾锦书对江余庆道:“陛下倒是合了墨染的性子。”
江余庆一脸莫名其妙。他现在想起风无邪,就想起那句“你是不是喜欢你皇兄”,觉得愣是一阵子不舒服。
他便转而问顾锦书:“清池呢?”
顾锦书看他一眼,淡淡道:“陛下不懂么?清池没心思玩了。”
江余庆好好想了想他这话的意思,想得后背一阵发凉。
“墨染很好结盟。长离那边,陛下自己去见,将话说开了就好。”顾锦书倒是不慌,淡淡笑了笑,漠不关心般道:“虽是匆忙了些,但谁让陛下让清池看清自己的一时兴起如此无聊。”
江余庆沉默了好一会。
然后,他低下头,对顾锦书道:“朕与清池,本便该你死我活。你帮朕带一句给墨染就好。”
“嗯?”顾锦书倒没想到江余庆能与风无邪说上话。
一般人同风无邪都说不上话,那人眼光太高,天生喜欢睥睨天下。
“告诉他,不要江山无限,朕就要肆意妄为。”他好似恶作剧般笑了笑,语气却凌厉,“朕想要如何,怎轮得到他人置喙。”
“纵使选择之后是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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