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落潭又是好一阵不曾说话。
江余庆便问他:“怎么了?”
“到底是文贤抓得住陛下心思。”他轻叹了一口气,“清池这般费尽了心思,一步步紧逼,陛下却是不想不念,一意孤行。到如今,若非文贤说开,清池今日便不在人间了。”
江余庆抱着他的手紧了紧,道:“是朕看不透你。”
不是不想不念,只是他不敢信,也不敢想。
明明这般一个城府极深,视人命为荒草,将天下作棋局之人,又怎会那般喜欢一个人,喜欢的人说起来还算是自己的敌人。
“我早便告诉过陛下了。”他说,“都到了那般地步,陛下还是不信,为何?”
这下江余庆知道自己理亏,是糊弄不过宋落潭的。
他当然不完全因为这些不信,毕竟那一怀真情实在太过明显,但正是如此,他才更不敢信。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踌躇半晌,终是道:“因为你太像一个人了。”
“谁?”
江余庆想了想,然后缓缓开口道:“我前世也是年少为帝,皇兄逼宫夺位。而你,胜似我皇兄。”
一样的温柔似水却笑里藏刀。
宋落潭先是一愣,而后笑出了声。
“你皇兄会想抱你吗?”他问。
这玩笑话开得太过,让江余庆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
但宋落潭低头吻他,而后极是认真地道:“我会。”
江余庆没说话。
宋落潭看到他身上还没褪的痕迹,笑着问了他一句:“文贤碰你了?是不是下手又挺重的?”
听他这般问,江余庆有些不自在地松开抱住他的手,往外移了移,然后闪烁其词地道:“怎么这么说?”
虽然,顾锦书确实下手重,而且还不听他话,我行我素。
他一点都不想做出在外交|欢这样打破他廉耻的事情,但那人偏偏一脸风轻云淡,哄骗起人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宋落潭的笑意淡了些,而后道:“我不是早告诉过陛下了吗?文贤不是天上仙,是仙骨魔胎。前些年恨的时候,他甚至生了将小傻子给长离亵|玩的心思,若非我拦着,便没有如今的阿庆了。”
江余庆下意识打了个颤。
宋落潭见他有些忌惮的模样,便还是补上一句:“但文曲顾氏一世一双人,文贤也就在这事上欺负陛下罢了。”
江余庆无奈笑了笑,“帝家本多疑,你还拿这些话来试我。不过清池也是我所见第一人了,若是我喜欢一个人,我定然不希望他被人染指。”
“我自然也不愿。”宋落潭说着,微微垂眸,然后伸手拥住他,将人带进怀里,低声道,“但我是辅君。”
因为是辅君,所以他若是一直喜欢这人,若是非要这人,那就只能留着他,让他稳坐天下,看他后宫三千人,只有一个辅君。
他不能得到独一无二的阿庆,却可以得到他身边独一无二的位置。
江余庆是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的。
鬼使神差的,他问了一句:“若是那时,我赐死你,你也会接受吗?”
“会。”宋落潭说,“因为阿庆是陛下。”
这句话的含义似乎太多了,他一时辨不出来,但过了会儿,他听得宋落潭对他说:“我不会染指你的江山。”
顿了一会,他又补上一句:“清池已然不是宋家人,自可陪你定天下。”
他陪了小傻子五年,自然也可陪他的阿庆余生光阴。
宋落潭说这话的时候,温柔得几乎让人觉得梦幻。
姿容无双,眼若青莲华。
江余庆看了他一会儿,而后笑道:“若非是那般初见,清池又不是女子,朕想来是愿意以江山来聘清池的。”
宋落潭靠近了吻他,低声笑了笑,“我也曾想过,若是生而为女,陛下是不是会喜欢清池。只是,我若生而为女,便无法来你身边,何论如今。”
“如今也好。”
风波初定,岁月静好。
此去经年久,他可陪阿庆看江山无限。
京城兵甲严阵以待终究只是几日光阴,这场肃清甚至没有惊动天下。
江余庆给宋家几人定了罪,将朝堂局势彻底洗了牌。
风无邪等人官职空了出来,江余庆便从老臣里选了人补上,那几人虽是被贬或是革除职位,却没有限制其入朝和……入宫。
众臣都暗中观察这位天子的心思,如今却又看得迷糊了。
若是不喜欢,那就该斩草除根,这般一棒子打翻了一船人,却又将人一个个从水里拉出来的,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不出半月,传出了风无邪要参加科举的消息。
江余庆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差点打翻了手边的茶。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宋落潭,一脸无奈地道:“墨染怎么想的?他一个当过刑部尚书的人,去什么科举?”
宋落潭倒是没他那般惊讶,笑了笑道:“谁让陛下狠心,直接将人革职了。风府抄家抄了个干净,他又没有官职在身,自然要谋出路。”
风无邪之前是因父荫得官,不曾参加过科举,这般好似也是正常。
但江余庆想着那曾经让整个朝堂闻风丧胆的人物去乖乖参加科举,就莫名有种奇怪的感觉。特别是,那人从前还是刑部尚书,掌天下狱案。
他是把风府给抄家了,也将人革职了,但怎么想,风府也是偌大的一个家族,怎么也不至于落魄到这般地步。
多想想,他怎么就觉得风无邪是在故意胡闹呢?
宋落潭将他那般沉思的神色,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却是没有提醒他。
他的阿庆在朝事上稳得住,狠得下,却在私事上办得迷糊。
明明都看明白了,却还拖着不自己去说明,端着为帝的架子,是该吃些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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