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余庆醒来的时候，夜色已深。
他动了动觉得没什么大碍，起身正准备唤人进来，却一眼看到了守在床沿的路长云。
动静已经将人惊动了，路长云本是趴在床沿上的，此刻便直起身来，不着痕迹地收回了原是放在他手上的手。
江余庆没有在意这件事，只是问了一句：“什么时日了？”
“陛下没昏迷很久，此时是当日晚间。”
江余庆这才略微松了口气，又想起之前段氏的谋算来，神色便不由一冷，“朕道段氏哪来的诚意，原是暗里准备设计着，看来这北地的事儿，还真不能让他们得了便宜。”
“北地有臣旧友，已经派人去交涉了，此事陛下交与我便是。”路长云这般同他说，而后一顿，目光沉沉地看着他，转而问道：“陛下背上的图案，是墨染留下的？”
江余庆一愣，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头，却是应道：“你怎么知晓……”
“墨染从前名为彻。”
他看得明白，那个图案，明摆着是个“彻”字。
江余庆原本没想到是个字，如今被告之了，才觉出当真是个“彻”字。没想到，还是被那人千方百计刻了名在身上，怪不得离京前宋落潭那般折腾他。
他原来还以为是在因他去漠北生气。
他想着这事，也不开口说话。
见他不言，路长云眼中神色便更暗了一分，继续道：“我已经将兵符给陛下了，陛下未曾成事？”
江余庆慢了一拍地回过神来，觉得这事始终是有些见不得人，便闪烁其词地道：“不是为此。”
路长云这次却敏锐地反应了过来，一字一字极清晰而又缓慢地问了一句：“陛下自愿的？”
江余庆一怔，而后终究是觉得不好意思，掩饰似的垂下眼眸，淡漠地道：“此为朕私事，长云不必过问了。既然北地之事你愿意去管，朕也乐意交给你，此事……”
他正说着，路长云却猛地打断了他的话：“那么，不止墨染吧？”
“路长云！”江余庆终究是忍不住皱起眉，抬眼看他，“与你何关？”
路长云微微低头看他，看了好一会儿。
眉眼清秀的青年神色里的淡漠透了个彻底，看着他的时候，眼中神色深不见底，让他窥不见半分心思。
他知道，这人为帝，本该心思深沉如海不得触摸，却偏偏也是他的求不得、忘不了、舍不下。
江余庆知道自己这话过分得很，最是绝情绝义。
而路长云虽是不乏暴戾，却也向来不曾过分，明面上还是守礼的，应当也不至于失了理智下手伤人。
他还以为路长云是想通了，却不曾料到这人不过是一直压抑着心思，到如今终是忍耐不住，冷冷道了句：“陛下倒真是厚此薄彼。”
他为这人的计谋自愿拿出兵符，断了婚事，远赴边关，这人却最后给了他一句“与你何关”，多讽刺。
心头火起，他忽而掐住了眼前之人的下巴，逼他与自己对视，而后冰冷地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委屈陛下为之前的事付点代价了。”
江余庆心中暗道不好，正要说话，路长云却俯身封住了他所有的话。
这个吻显得有些凶狠而过于霸道，最后退出来的时候那人甚至咬破了他的舌尖。
他疼得眼里都冒出泪来，不悦地瞪着路长云。
“陛下若是想喊便喊，只是如今陛下用的储君身份，若是招了人来撞破了这事，那长云也只好入了那江临瑞府里。只是不知京城能得我几番折腾，这边疆又要何人来守。”他说着，已然伸手去解怀里人的衣带，语气里渐渐透出些凶厉之色，“既然他们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江余庆哑然，忍不住道了一句：“你不是和朕断了婚约了？恪守君臣之礼，如何能胡来？”
路长云看他一眼，冷笑了一声，“陛下还真当长云远在边关是什么都不知道。除了清池，大家的婚约都断了，陛下还与他们不清不楚的，此等行径应当是称作偷情？”
他故意将话说得难听，果真让江余庆忍不住神色微变。
说不出是恼还是羞，他也冷了脸色，淡漠地回道：“你何必来羞辱朕。朕早说过，你要什么人朕都允你自愿婚嫁，也是朕任你选择是否要出宫。你既然选择了出宫，朕的后宫自然与你无关。”
路长云的眼微微眯起。
是，他是选择了出宫，因为无望。他也选择了来边关，因为无奈。
但如今，他的妥协和退步没能够给予他任何拥有，反而让他一步步退无可退，无路可走。
他不想退了。
“江余庆，那你听好。”他将人压倒在床榻上，一字一字地极清晰地说，“我要你。”
江余庆开口想说话，但他又继续道：“无论你说什么，就算是强迫也好，我这次不妥协。”
说完，他解开面具的系带，露出已然被伤痕毁得面目全非的脸，靠近过去，语气低沉，“世人都言我当是恶鬼转世，那傻子也害怕得很。长云是毁了容貌，却亦是为你镇守天下的凶将。”
“陛下可要看清楚，记好了。”
江余庆看了他一会儿。
过近的距离让他将那些伤痕看得很清楚，那些未褪的伤疤将人的眉目损毁得面目全非，从那些痕迹里似乎都能够窥见曾经的惨烈。
他原以为路长云能放下，却未曾想到，只是因自己所爱之人一句恶言便毁了自己容貌的人，岂是那般容易忘情。
路长云说这些话，甚至接着将衣裳拉开的时候，他不发一言。
心里似乎很难过了，但不知道要说什么。
到底是怎样的情感，才会冒了风险只求一夕贪欢。
与风无邪何其相似。
只是，这人总是一退再退，误以为退一步海阔天空，却不想退一步便是天涯海角，来日不见。
小傻子是如此，到如今江余庆亦是如此。
路长云终是觉得害怕，忍不住封了江余庆的声音，也不敢对上他的目光。
只是进入的时候，路长云折叠着身下人的身体，按着江余庆的后颈逼迫他低下头来，让他看着自己一寸寸没入他的身体里。
“江余庆，我要你记住我。”路长云这样在他耳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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