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坐在房檐上慢悠悠转着手中墨笔的黑衣万花，成了许多人夜里挥之不去的噩梦。
所以若是他不能为浩气盟所用，至少，也要让他不能再为恶人谷所用。
莫子逸收到端方的飞鸽传书的时候，犹豫了很久很久。
他本能性的藏起了那张纸条，背着安弦反反复复的看过了许多次。
纸条上写的很简单：明日午时过半，巴陵村边客栈一叙。
莫子逸心烦意乱的将纸条团在手里揉成一团，又捋在指尖慢慢打开，看一遍，又揉成一团，攒在手里紧紧的捏着。
去不去？他在房里来来回回的踱。
安弦打窗外过的时候看见莫子逸一个人在房里满身的纠结，奇怪的看了他好几次，终于忍不住趴在窗口探头进去问了一声：“子逸，怎么了？”
莫子逸冷不丁被安弦一问，惊叫了一声竟然吓得绊了一下，一屁股跌在了床上，瞪着眼睛看着安弦半晌不能言语。
安弦没想到自己问了一句竟然能把莫子逸吓成这个样子，心里一慌便直接从窗口翻进了房里，几步抢过去将他勾在怀里，先是细细看了他一遍，才柔声问道：“怎么了？”
莫子逸定了定神，暗暗将手里纸团捻的粉碎，才慢慢道：“没事，想事情出神，被你吓了一跳。”
“想什么呢？”安弦抵着他额头蹭了蹭，忽然叹了口气道，“可是巴陵百姓？”
“是……”莫子逸点头。
“哎……”安弦只叹了个单音便没再说什么，抱着他停了一会儿才缓缓道，“人各有命，子逸。”
莫子逸听得他这一句话，僵楞了一会儿才梗着声音道：“安弦，你们这些恶人的胸腔子里，可还是颗人心？这分明就是人祸，怎么就能说成是天命。”
“若是用你安危去换这巴陵郡，我是不换的。”安弦用唇蹭蹭他颈侧，声音柔软而坚决，“我这一世只求你好好的，别的，都可弃。”
莫子逸猛一把推开安弦站起身，指着安弦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自己还能说些什么，最后只能狠狠的甩了一把袖子，大步走了出去，出门时“咣”的一声把门摔得山响。
唐初柳坐在树梢上看着莫子逸怒气冲冲的出去一口气砍去了七八棵竹子，想了想便悄没声息的从树上滑落下来，翻身落在安弦窗边，并起手指轻轻敲了几下窗棂，问道：“怎么了？吵架了？”
安弦过来窗边往外看了一会儿才道：“他怪我不肯去救巴陵的百姓。”
唐初柳从鼻孔中哼出一声冷笑，嗤道：“妇人之仁。”
然后又看了看安弦，才说了一句：“别忘了当初你是怎么进的恶人谷。”
安弦看了他一会儿，摇了摇头，一声没吭的推上了窗子，然后整整大半天都没再出过那扇房门。
莫子逸一口气将十几根碗口粗的竹子都砍削成了不足指头粗细的寸许竹棍之后，才觉着心口郁着的那股子怨愤稍稍散去了些。
他坐在竹林里捂着脸呆了许久，憋闷的几乎要吐出血来。
他不想回去安弦身边，却又无处可去，一时之间只觉天地之大，竟无方寸之地能容得下他，怅然许久才怔怔落下泪来。
“果然……浩气和恶人，终究不是一路人。”他将泪湿的眼睛掩在雪白的袍袖里，苦涩的喃喃出了这一句话。
第二日午时过半的时候，端方如愿以偿的在巴陵镇的客栈里，等到了莫子逸。
没有安弦陪伴的，孤单一个人的莫子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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