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 面对林发出的邀请, 哈尔大人的心情有些复杂。
巫妖虽然对美丑既不在意, 也不执著，但审美和品味基本处于平均线上。因此他当然能看出来, 林的这副皮从“坐骑”的角度来说，自然是美不胜收。
再回想一下当初从安绪尔巫妖学院逃出来的时候，那团骨头不像骨头、僵尸不像僵尸的破马，还有充当临时马垫子的真·泥巴怪, 哈尔大人更是生出了一种“时过境迁，土鳖变龙骑”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是微妙。
他当然不在意美丑，自然也不会在意什么舒适与否。
真正的巫妖只在乎探究“它感兴趣的东西”——比如生命的奥秘，比如宇宙的永恒。
因此想要在一切与“知识”无关的方面妄图讨好、取悦巫妖，无疑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哦, 是的, 从他的大领主变成这副样子开始，哈尔立刻就意识到了，这家伙试图在“讨好”他，用一种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非常愚蠢的方式。
然而更愚蠢的是，他居然感觉到自己似乎很乐意吃这一套。
——真是可怕的建议和洞察力。
巫妖想。
这个家伙是什么时候看出来他其实是个颇为怀旧的巫妖？
这种勾起旧日相处时光的做法简直是犯规。
哦, 刚才还特地强调了邀请的对象是“哈尔”大人——是为了弥补先前那愚蠢的“领主之爱”给他带来的、极其不愉快的体验吗？
人类的灵魂就是狡猾。
不过不管巫妖怎么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被取悦了。
整个灵魂都像是被温度适宜的恢复药水浇了一遍, 变得熨帖而又稳定。
他甚至决定, 一会儿只要林不要再来什么领主之爱, 把这个提议发展成车祸现场，那么她带上几个守卫或者随从都是可以接受的。
林自然不知道，不过是这么短短的一瞬，她的领主之手居然已经经历了如此复杂的心路历程。
她所能看到的就是，巫妖一直沉默不语，眼中的灵魂之火明灭不定，似乎很是迟疑的样子。
“你放心，我已经很久没有飚过车了。”她保证，“我现在飞得可稳了。”
“……”
“而且这次绝对不超载。”她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一般，又补上了一句，“我就带上艾尼塔——他很乖的。”
话音刚落，便看到门口探出一只小小的、白色的脑袋。
对上二者突然望过来的灼灼目光，他显然有些吃惊，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细声细气地开了口：
“大人，我……我刚才好像听到了您在呼唤我？”
“哦是的，是我在叫你，来，过来一点。”林冲他晃了晃尾巴，示意翼蛇到她这里来。
艾尼塔犹豫了片刻，还是扇着背后的小翅膀，努力用还不太熟悉的爬行方式来到了林的面前。然而还没有爬过一半路，就被等得不耐烦的林一甩尾巴，直接勾到了背上。
“来，你告诉哈尔，我的开车——哦，飞行技术怎么样？”
“您是最棒的。”艾尼塔老老实实地答了，不过话出口的瞬间，他立刻感受到了从巫妖那边传来的、冰冷的气息，顿时有些发懵。不过话都已经说出来了，总得说完整：
“林大人是我见过的最强大的疾风操纵者。哈尔大人，如果您真的曾经见过领主舞蹈，那么您就一定会知道，那样的飞翔本身就是神——受到神灵的祝福。”
而当艾尼塔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便明显感觉到了巫妖情绪的缓和。
“你要是不放心的话，要不这样吧——唔，哈尔，你要不要考虑把你这身骨头给脱掉？呃……”
“……”
说完林就意识到这话好像有点不妥，可具体要说哪里不妥，又实在说不上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接：
“我的意思是，你先别用骨头形态了，直接用先前那个灰雾形态，这样我才方便……”
还没等她解释完，巫妖便已经默默地打开了床尾的一只大箱子——林这才反应过来，这房间大概是哈尔休息的地方。
巫妖打开箱子后，直接站了进去，摘下了那只颇为漂亮的头骨，在箱子里收好。接着他用头部伸出的灰雾触须，从上到下，把手脚躯干等所有的骨头都一一拆卸，然后分门别类地摆放整齐。
等完全恢复了灰雾形态后，巫妖才从箱子里飘出并封好落锁。
“这副骨头保养起来很是麻烦，所以拆的时候要注意顺序，不然容易磕坏。”
面对对面诡异沉默的一大一小两条翼蛇，领主之手非常镇定地解释了一句。
“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把骨头收好了，所以接下来？”
“啊。”林反应过来，直接尾巴向上一甩，划过大半个圆弧，变为了一道翡翠色的风。
接着她缠上了那团灰雾，还有同样化作了风的艾尼塔，一同朝着外面吹了出去。
他们的速度快极了，但是非常奇特的是，哈尔并没有任何不适，相反，他甚至觉得自己似乎从没有变得这么舒适过。
林所化成的风与其说是像“坐骑”，倒不如说是像是“速度”与“轻盈”的祝福，在飞行的过程中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要不是他身边偶尔掠过的、淡翠色的痕迹，哈尔会以为一直“在飞”的是他本人。
然而事实是，他现在根本不需要做任何动作，就能够同风一般地飞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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