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擎远强撑着由莫离扶着靠坐在床头，充满疲惫的眼神看着立于门口的乌日格。
高贵得金丝银袍透着皇族的高贵，也衬托着往事的不堪回首。
当年的种种都涌上心头，她的温柔可人，她的骄纵不羁，她留在他身边时的义无反顾。整个大婚都没有一个人陪着，只有一个丫鬟在身边。
当年爱上她是那样理所当然的事，在父母问起她的身士时，他也只胡乱说她的家乡太远，来回不方便，也因此埋下了母亲对她猜忌的祸根。
可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想到，她居然是乌兰格的长公主。
当大家都谣传他娶了异族女人的时候，他都不相信冰柔会是异族人，他也努力想挽回过，只是谣言如溃堤的洪水一般，已经到了控制不了的地步。
房中只有她们三人，莫离给长公主拿了椅子。
父亲看长公主时，眼中的愧疚和无奈浓得无法掩藏，这还是当年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么？房中的氛围很奇怪，自从进门以来，长公主未发一语，只是静静的立于一旁，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可父亲的眼神里又有许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莫离隐约觉得他们是认识的。
“咳咳……”莫擎远一阵咳嗽。
他知道，是时候把这些告诉莫离了，这十八年来，她吃了许多苦，如今他的时间不多了，也该让她回到自己的母亲身边，有依靠被疼爱……
乌日格让老嬷嬷去请郎中了，看着躺在病榻上，气息不稳的男人，已经和当年风流帅气的公子哥相去甚远了。岁月带走了年轻容貌的同时，也带走了从容不迫的勇气和能力，他明显已经力不从心了。
“莫离，你一定想觉得很奇怪对吗？”乌日格不想等着他开口说出来，这么多年来，岁月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他的优柔寡断，当断不断的性格：“我为何会对你家了解的如此透彻？”
乌日格虽然是在问莫离，其实也是在问自己，如果不是当年意气用事，擅作主张跑到明国来，遇到了他，又不顾不切，自作主张的嫁给了他，也许她的人生将是另一翻景象。
莫离的心跳在加快，她已经感觉到了什么，只是不敢说出来，胸口有什么东西再流动，有期待，也有害怕……
莫擎远长叹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乌日格语气一顿，继续道：“我就是十年前……掉下赤狼山的……你的亲娘。”
脑中轰的一声巨响，莫离所有的思维都断了线，她不思议的回过头，看着高高在上的长公主乌日格……
乌日格知道她一时间一定很难接受这个事实，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她向莫离招了招手：“来，到娘这儿来。”
莫擎远又何尝不心酸，布满皱纹的眼角掉下一滴浑浊的泪，他呼出一口气，张开眼，一个劲儿的点着头：“是啊，离儿，她真的是你娘。”
莫离不止一次的幻想过，娘亲能回来找她的场景。
哪怕只是做了一个梦，哪怕只是在梦中只出现那看不清样貌的影子，醒来都能让她乐上半天，甚至她从赤狼山侥幸生还之后还幻想过，有没可能娘亲当时也像她这样幸运……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的娘会是乌兰国高高在上的长公主。
长年的病患让乌日格多坐上一会便感到疲惫，她的脸色也不好，直到老嬷嬷带着郎中回来，从怀中给她拿出一粒药丸服下，才看上去好了一些。
郎中替莫擎远把了脉，和之前是几次的结论差不多：“莫老爷心郁气闷，郁积成疾，再加上之前受了凉，两病相侵，才导致如此严重。身上的病吃药可缓解，只是这心病，还是心宽自疏才行啊。”
郎中开了方子，莫离叫管家去抓药。
莫擎远转过头望着乌日格，由衷的忏悔道：“冰柔，当年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是我没有担当，没有勇气。事到如今，欠你的我一个人来还，柳如是纵有千般不是万般罪过，她也落得如此不堪的下场，还请你……高抬贵手，放她一条生路吧。”
乌日格缓缓闭上眼，片刻之后又睁开：“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着替她求情，如果不是当年她散步谣言，又怎么会让我落得今天的下场。赤狼山下，百匹狼围困，如果不是天赦的命运，我早就不存在于这世间了。如果不是她，我离儿不会十年离家，住在破落的园子里，小小年纪，自立为生。如果不是她，不会又一次差点害得我母女生离死别，这些你可想过。”
莫离的眼泪不可抑制的流下来，她太迷惑，太无助了，她不知道该如何接受眼前的一切，只能静静的听着他们的谈话。
“……”莫擎远又岂会不知，但她……毕竟是嫣儿的亲娘啊。
乌日格继续道：“在我知道离儿掉下赤狼山的一刻，我就已经下令要取你全家性命，后来……又一想，我要看着你们失去彼此的那种痛苦，所以我亲自来了明国，这也是你的幸运，因为我知道离儿没有死……这也是我犹豫要不要继续惩罚你的原因。我说过，我不会让离儿活在母亲杀了父亲的痛苦之中，不过我们母女一生的苦难总要有个了结。”
莫擎远心中升出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他自己做下的孽，还有什么资格谈条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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