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你刚才的举动，能否给我一个解释？”
大吾的语气很淡，仿佛蒙着一层雾气，隔绝了所有的情绪。
解释？俐俐不知该如何解释，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她几乎是在听从身体的本能。“我……”她试图斟酌语句，未果，最终闭上了嘴，沉默以对。
“没有理由吗？”
俐俐迟疑片刻，小声道：“下意识就……”
“下意识就赌上了性命？”
“不是，我——”
“你并没有打算用身体抗下[闪电]？”
“我是打算那样做，但是……”
“你、不、要、命、了、吗？”
第三次被打断了。这一回，前所未有的寒意从他的声音里迸发了出来。
俐俐的嘴唇动了动，识相地噤了声。
“你到底在想什么，俐俐？”他的目光几乎是在逼视，眸中星火四溅，“你想保护火雁吗？你挡在那里就能保护她吗？”他停顿，吸气，“人类的身体能承受多少的力量？[闪电]的威力又有多强？你对这些有没有一点点概念？”
俐俐从未听过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勉力维持着镇定的神色，声音里却泄露出一丝不稳：“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
“你只是直接行动了，没有考虑后果，也没有考虑代价。”大吾呼出了一口气，语气终于放缓了一些，“昨天你至少知道躲开，可是今天呢？你扑了上去，下意识地——你总是下意识地逞英雄吗？”
“我不想让她逃走。”俐俐很不喜欢“逞英雄”的说法，她皱起了眉头，“我们好不容易才抓住她，我不能放任她被杀，昨天已经发生过这样的事了，我不能——”
“但这不是你能解决的问题，俐俐，你的行为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蓝眸合上又睁开，他的目光终于松动下来，“即便她的同伴要杀死她，你刚才的行为，也不过是把自己暴露在相同的风险里罢了。如果我没有出手，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吗？”
她不能。俐俐不得不承认他是对的。
“可是……”她心有不甘道，“我穿着防护背心，至少我——”
大吾的目光向下扫了一眼，叹气：“外穿型也就算了，贴身型的防护背心……你认为它能和[闪电]抗衡？”
“…………”
“还有什么想辩解的？”
俐俐咬着嘴唇不再说话，随着他怒火的平复，她终于也彻底地缓过了神来，先前被镇住的情绪相继复苏。
是从哪一步开始走偏的呢？俐俐开始回想——她预测了敌人的策略，拟定了针对性的战术；她挖出了敌人的底牌，揪出了宇宙中心的内应；最后，在敌人逃跑时，她第一时间追了出去，并且借着雨天的优势用[暴风]将敌人击落——到这一步为止，一切都是完美的。俐俐其实很少经历这样的顺利，她觉得她这一次的运气不错，对自己的表现也很是满意，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转瞬之间，她又在被这个人疾言厉色地呵斥呢？
只是因为她在最后关头，下意识地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吗？
风势转急了，雨丝变得更加绵密，它们渗过了长发，淌过了脸颊，俐俐用手背擦了一下颊边，像是在抹去泪水。她当然没有哭，只是从心底感到沮丧——我一直都是这样呀，她想。前半程顺顺利利，最终突遇滑铁卢。六年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我始终是那个半吊子的俐俐。
“对不起。”她小声说道。
大吾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为了什么？”
“刚才，是我太冲动了。”俐俐缓慢地眨着眼睛，雨滴从睫毛上落下来，“还有上午……”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在喉咙里卡住，然后她深吸了一口气。
“上午的事，非常抱歉。”俐俐朝着大吾躬下身去，一鼓作气道：”明明是我先拜托您，最后却做出那种举动，实在是……很失礼。”
她说完，下意识地揪紧了膝盖处的褶皱，等待着对方的宣判，头顶却始终在沉默。良久，她慢慢睁开眼，看着自己的脚尖，稍感落寞地叹了口气。
会生气吗？那是理所当然的吧，即便被讨厌，她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可是……
咔擦的刹车声阻断了她的思绪，一辆救护车停在了二人的附近。前座的车窗摇下，露出那对双胞胎的面孔。
“请先上车吧，二位！雨越来越大了！”女生朝这边喊道。
俐俐撑着膝盖陷入迟疑，肩膀忽地被轻轻一扳，被迫直起身来。
“先上车吧。”大吾在她耳边说道。在目光短暂相交的一瞬间里，俐俐没有来得及看清他的神色。
要穿过偌大的火箭发射场，步行少说也要花费三四十分钟，驾车则能省去不少时间。枫和南为此向医护人员借来了车，他们占据了前座，俐俐与大吾则被安排在了与前座隔开的后车厢里。
俐俐上车后才发现衬衫已经湿透，紧贴着皮肤，变成了半透明的颜色，所幸里面穿着防护背心，避免了走光的尴尬；她的发髻则在雨水和战斗的洗礼下散成了马尾，此刻正湿漉漉地垂在胸前。俐俐拧完发尾，又拧了衣角和裤脚，脚下顿时蓄起一个小小的水滩。
她忙完这一切的时候，大吾在背后叫了她的名字。她拉平衣角，回过身去。对方看了她一眼，似是把原先的话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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