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掂量着手中的防晒霜，耸了耸肩，无所谓地想，收都收了，还是抹上吧。
……
第二天，夏绵一早就起床给汪洋打了通视频电话，透过小小的手机屏幕，他看见奶奶带着氧气罩朝他挥手的样子，心里有些慰藉，又有些酸涩。
“绵绵，最近还好么？有好好吃饭么？”
“你那个胃啊，可不能再吃凉的东西了。”
“千万要记得按时吃饭啊。”
“记得看天气预报，加衣减衣按着季节来。”
老生常谈的话，夏绵此刻听起来，却一点都不觉得厌烦。
“我一切都好，倒是奶奶你，我看着怎么比上次见面时更瘦了呢？医生怎么说？手术的日子定下来了么？”夏绵有些情急地问。
奶奶欲言又止，氧气罩上的白雾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频率有些快。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数，没事的，你甭担心我。”
“奶，你别......”正准备细问，却被突如其来的一道女声打断了。
“23号病房，该换药了。家属回避一下。”护士推来药箱准备换药，顺便要给奶奶做一些常规的检查，视频是不能继续开了。
临了，奶奶又对着镜头小幅度地挥了几下手，小心翼翼怕被护士发现的样子，看起来特别可爱。
手机画面紧跟着一黑，却没有挂断。
汪奇拿着手机出了病房，避开来往的病人和医生，他攥着手机走到安全通道，这才把手机竖了起来。
安全通道里的信号不太好，又是越洋的视频通话，这导致夏绵手机里的画面总是断断续续的，汪奇的脸一下停住一下动弹，一会儿又卡在奇怪的角度，丑得出奇。
网络好不容易稳定了，他才听清楚汪奇说了什么。汪奇其实说了很多句话，但夏绵真切听到的只有那么一句。
他说：“......咱奶的状况其实不太好。”
夏绵顿了一会儿，脑子里不断闪过刚才的画面，奶奶欲言又止的表情就被他放大了，揉开了，碾碎了，来回想。
汪奇见他迟迟没有反应，估计是以为自己又卡住了，便在屏幕对面各种叫魂儿：“喂？夏绵你在听吗？喂？卡了么？夏绵？”
“汪奇，你跟我说实话。医生是怎么说的？”
夏绵沉着声音，语气和表情一下子都变得严肃了起来，汪奇也不再装糊涂，紧跟着收起了笑容。
汪奇顿了顿说：“医生其实不建议手术。那个外国教授也说了，奶奶情况特殊，确实不建议手术，说是成功率不高。说实话咱奶......”
夏绵等着他的下文，汪奇却憋了好久都没能说出个所以然。
这次汪奇没卡住，网络也是稳定的，他只是单纯地不知道要说什么。
面对死亡这样沉重的话题，即是像汪奇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也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知道了。”知道汪奇的为难，夏绵也就没再问了，转而感谢道：“汪奇，这阵子谢谢你，真的多亏了有你在。”
“没事儿啊，你跟哥哥我说谢谢干嘛，这不见外了嘛。”汪奇听着夏绵的话，心里难免有些动容。他没想到夏绵会突然跟他说这些，脸上有点儿挂不住，忍了好几次，才勉强忍住泪意。
“哥也帮不上你什么，你有这种遭遇其实都怪我，瘦猴的事儿我都没来得及跟你道歉......我、我真不知道能帮你什么了，就咱奶这边儿，我能尽多少心算多少，哥肯定掏心掏肺弥补你。”
“汪奇，我从来没怪过你。路都是我自己选的，没人强迫。”夏绵顿了顿，笑着说：“上学那会儿有人骂我‘有娘生没娘养’我永远都记得你冲上去发狠打人的模样。你是我哥们儿，一直都是。”
“唉呀妈呀，你今天一定要给我整哭是不是？”汪奇操着口纯正的东北口音道。他深吸口气，眼角红红的，不争气地泛着泪光，胡乱抹了把脸，懊恼地嚷着：“烦死了！”
临挂断视频前，他在手机那头大喊：“你在外面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在这边天天给你拜关公，你可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好。”夏绵重重点头。
挂了视频，夏绵这心里就一直有些惴惴不安的。
拿过被冷落在床头的扑克牌，若有所思地洗了几下，见洗牌没什么问题了，就又把纸牌扔回了床头，再也提不起拿起来把玩的兴致。
成功率不高？那也不是没有成功率。请国外的教授来，难道就是来告诉他不做手术的？
若不是今天问起，他以为手术的事情早就提上了日程呢。合着人压根就没想给他奶动这个手术，逗谁玩儿呢这是？
夏绵正气不打一处来地想着，门外突然响起‘叩叩叩’三下又闷又重的敲门声，听这声音夏绵就大概猜出了来人是谁。
开门一看，果然是秦强那张黝黑的脸。他手里拿着条黑袋子，袋子布料精细，上面有几串暗金色的英文字母，夏绵认得，就是祝戎给他买的西装的牌子。
秦强把黑袋子递到夏绵眼前说：“这是定制的衣服，祝总让我拿来给你，一会儿宴会的时候穿。”
夏绵把袋子接到手里，又问了秦强几句：“你知道今天宴会上来得都是些什么人么？除了重明衍还有我见过的么？”
秦强想了想，说了个人名：“还有刀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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