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英想，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她虽未有此经历，但也晓得，两个闺中密友，偶尔胡闹打玩时，经常会有亲密些的接触，便是一不小心碰撞到什么地方，也是常事。更兼有之，女儿家的天性本就是大多喜爱腻歪痴缠，似小师姐与龙姐姐这般亲密的好友，偶尔亲一亲脸，也是平常极了的。
无妨的。
虽然刚才她眼光掠见，龙姐姐的亲的地方似乎有些歪了，但烛光昏暗，许是她看错了，也不一定。
她脑中思绪滤了一遍，但见小师姐与龙姐姐坐起身后与平时并无不同，自忖确然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小师姐若是知道自己方才如此少见多怪，许是会取笑一番的。
她这方思定，听见龙姐姐叫她，便温和应道：“小师姐，龙姐姐，我带襄儿过来了。”
小龙女明显还记得这个当初生下来不久她就抱过的幼儿，微微弯了眉眼，道：“让我抱抱她。”
她轻轻跃下床，走过去接了郭襄抱在怀中细细凝望，只见她小脸红红，眉目娇美，长得甚是健康可爱，小龙女忍不住心中喜爱，转个身对莫将尘道：“你快来看一看这个小婴孩，好可爱呀。”
她眉眼带笑，心中对郭襄喜欢至极，便连说话都不自觉轻快许多，最后一句更是有几分少女的娇柔天真，莫将尘见她笑颜，也不禁生出温柔缠绵之意，她几步走了过去，轻笑道：“嗯，襄儿确实可爱，也无怪乎你师姐都喜欢得紧。”
小龙女目光移到她脸上，弯唇道：“她是你师侄，自是与你一样，能得我师姐另眼相待。”
她自始没忘陆家庄上李莫愁与莫将尘似是颇有交情，如今一提，想到陆家庄前后之事，忍不住往莫将尘身旁靠了靠，脸上露出平安喜乐的神色。
莫将尘顺势环住她的腰，眸色更温软了几分。她余光瞥见程英温雅面容上颇有异色，虽知程英必然是察觉到什么，却忍不住笑了笑，故作疑问道：“阿英，你怎么了？”
程英困惑得皱了皱眉，随即摇头道：“小师姐……与龙姐姐的感情还是这般好。”
程英自幼心思细到，自然发觉两人神情动作过于亲近了些，不似好友，倒有些似……
她于这一方面从无所知，到底没往下深想，想自己大抵久未休息好，有些疲累，才致胡思乱想。
莫将尘不住地笑，道：“阿英，我和龙师姐之间，较之以往，大抵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程英觉小师姐的笑容有几分促狭，又有些讳莫如深，便腼腆笑了笑，道：“小师姐，我瞧着无论以往还是如今，你与龙姐姐都是亲近得很的，却不知有哪里不一样？”
小龙女抱着郭襄，听到她们说话，只报以一笑，并不搭腔。莫将尘眉眼舒展，轻轻道：“不一样之处——便是我和龙师姐，彼此欢喜更多了些。”
程英笑道：“是了，相处愈久，欢喜也会愈深……”
说到最后，望见莫将尘笑着摇头，不由自主地弱了声，程英微怔了片刻，方察莫将尘此言真意。
余下的玩笑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若仅仅只是简简单单的友人之间的欢喜亲近，何以非要特意挑出来说一说？
眼见莫将尘与小龙女相互间的神情大有缠绵眷恋之意，又联想到刚踏进石室时所见情景，程英悚然一惊，有些不敢相信，道：“小师姐……是我想错了么？”
其实她心想小师姐素来沉稳端庄，便是偶有促狭，爱开玩笑，也不会拿这等事与她乱说，但此事未免有些重大，纵是程英知晓武林江湖儿女向来不拘小节，也断想不到小师姐与龙姐姐之间会有什么。
可眼下，确确实实是有了什么的。
莫将尘看了一眼小龙女，小龙女对她柔柔一笑，笑容中满是温柔眷恋，别说程英曾入情网，就算她对情字一无所知，也能瞧出两人之间情谊早不是一般友人可比的了。
莫将尘笑意不减，缓缓道：“阿英，我知这也许是十分惊世骇俗的事了，若要告与旁人，只怕会为人指点不耻。可旁人怎么看怎么说我管不到，也不想理会，但你是我嫡亲师妹，我不愿瞒你。礼法人情，伦理纲常，这些我俱都晓得，但那也与我和龙师姐怎样，并无相干。阿英，你懂得么？”
她话意中极是诚恳，于情于理，一番剖白，程英知晓小师姐从来机敏聪颖，与常人不同，若是做什么事，也总是思虑清晰，谋定而后动，如今肯将此事说出，必然已是下定决心，决意去做，那便是旁人再多劝言，也是无用了。
何况，在程英看来，这也没有什么好劝说的。
龙姐姐清丽绝俗，人品武艺皆是上乘，小师姐多智敏锐，温和斯文，两人都是极上等的人才，若说不配，才是不对。
程英思前想后，大抵是早有所感，一时惊讶过后，心中反而没有多少意外，平静得很。她淡淡一笑，道：“小师姐，我懂得，你与龙姐姐两情相悦……”
说到两情相悦，程英略有些羞赧，又有几分怅然，但一念转过，程英又为两人高兴，喜道：“这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莫将尘原也没想程英能理解，毕竟这种事放在前生都为世人所恶，如今宋人最重礼法，号称东邪的师父或可接受，其余人莫将尘却未多有期盼。如今程英却能这么快接受，怎叫她不开怀。她直直看着程英，诚挚道：“阿英，多谢你。”
程英温柔回道：“小师姐，你也说了，我是你嫡亲师妹，纵使旁人再多风言，我也总是希望你与龙姐姐过得开心的。”
她说了这几句话，低头又道：“何况你与龙姐姐，便是我眼中绝顶相配的一对儿人了。”
她心觉杨过心肠仁义，是个少年英侠，但行事未免轻薄无赖，有失庄重，之前口口声声心念龙姐姐，却前有戏称表妹陆无双为媳妇儿，后又拿了芙儿闺誉说事，另曾与完颜家的姑娘戏耍过，虽都情有可原，但徒惹少女心事，实违君子之风。
莫将尘不知她想到杨过，听闻她低语，开怀道：“阿英所言，我便不客气地当真了。”
小龙女立在一旁，也是喜不自禁，柔柔一笑，腾出一只手来握住莫将尘的手，对着程英柔声道：“阿英，谢谢你。”
“龙姐姐客气啦。”程英摇头微笑，颊边酒窝微陷，显出几分腼腆来。莫将尘知她不好意思，也没再多言，将话题又牵引到其他处，程英一一应答，说起杨过之毒，程英道：“杨少侠的毒大抵该解了，我送芙儿出城时，听到武前辈似是有意要再去绝情谷一趟，想要焚了情花。杨少侠也正有此意。”
小龙女闻言道：“那待师姐练完心经外功，我们也去一趟，瞧一瞧罢。”
她知莫将尘犹豫，便想趁此决定了，才好了了她一个心愿。
莫将尘微一沉吟，也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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