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落雪领着白氏进了屋。
白氏一进屋，刚向老太太行完礼，就瞧见了床上气息奄奄的许令仪，额角登时浸出汗渍。
她慌忙扑到许令仪床边，伸手摸了摸许令仪的额头和脸蛋：“仪姐儿这是……怎么了？昨儿个我过来送饭，她还好好地呢！”
许老太太神色冷淡肃穆，也不瞧她，只低声道：“急什么？大夫已经在路上了，叫你过来就是为了弄清这事儿的。”
白氏一听，更惊惶了，忙跪下哭道：“老太太这是怀疑妾婢了？妾婢自幼便在您身边伺候着，妾婢的性子，旁人不清楚，老太太您还不清楚吗？二十余载，妾婢都忠心耿耿本本分分，从未有过半点害人的心思啊！”
“何况，何况是对仪姐儿……夫人走后，仪姐儿便由妾婢帮着照看，仪姐儿要是出了什么事，妾婢是免不了责的，妾婢岂敢……”
她哭诉的话还未说完，守门的丫鬟便进来通报：“老太太，汪大夫到了。”
“好，快快请汪大夫进来！”老太太紧绷的面庞上终于有了一丝悦色。
外人要来，白氏也不好再哭哭啼啼地，只得抹了泪，噤了声。
汪大夫是位身材高大的妇人，为安平侯府的女眷们看了十几年的病了，最得许老太太信任。
大夫来到床边，望闻问切替她一番诊治后，才看向老太太：“老太太可知仪姐儿昨日都吃了些什么？”
老太太将方才邹嬷嬷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转告给了她。
大夫听后，微微蹙眉：“不对啊，仪姐儿的症状是吃了相冲的食物而中毒，可您说的这些食物都并非相冲之物！”
老太太沉默片刻，睨了一眼头也不敢抬的白氏，有些戒备地问汪大夫道：“真是吃了相冲的东西中毒，不是被人下毒吗？”
“不是。”汪大夫斩钉截铁地回答：“仪姐儿发病急，可也只是腹痛呕吐，没有别的症状。若是下毒，剧毒见效快，却不可能只有这点症状。毒性弱的发病慢，得日积月累，不可能在平日全无察觉的情况下突发病症。”
老太太听后深吸一口气，肃杀的目光再次落到白氏身上：“你确定只给仪姐儿吃了这些东西，没吃别的？”
“回老太太，妾婢每次见仪姐儿，邹嬷嬷都在旁边守着，妾婢要给仪姐儿吃些什么，都得先过邹嬷嬷的眼。您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邹嬷嬷吗？”汪大夫的话几乎将白氏摘了个干净，她此刻终于能平静答话了。
她说的话不无道理，老太太没别的话可说，可想着宁枉勿纵，还是让人将伙房的人全部叫了来，一一问话。
几乎所有人对此事一无所知，只有昨夜值守的厨娘战战兢兢地瞄了眼落月，颤着声音说：“昨夜仪姐儿身边的落月姑娘倒是来了一趟，让奴婢做了一屉艾草团子。”
话音刚落，汪大夫便一拍手道：“这就是了！艾草与鲤鱼相冲，若是一起食用，会使人中毒的呀！昨晚仪姐儿吃了红烧鲤鱼，不出两个时辰又吃了艾草青团，所以才会腹痛呕吐，这就说得通了！”
“好在这两样东西相冲的毒性不强，仪姐儿既然已经将吃下肚的吐出来了，再喝点药，吃些清淡的调养调养，很快就能好了。”
尘埃落定，老太太终于舒展愁眉，露出了几分笑意：“嗯，我知道了。”
白氏最是喜形于色：“原来如此！没大碍就好，不过仪姐儿可得记住教训，下次别贪嘴了！”
“可我并没有说过我要吃艾草团子啊……”忽然，一直未曾说话的许令仪艰难地从床上撑起身子。
“我昨晚只跟落月说过我饿了，想吃点东西，没说我想吃艾草团子……”
此言一出，屋里好容易缓和些的氛围又变得紧张起来。
落月怔了怔，忙跪下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姐儿这是何意？昨夜姐儿明明说得清清楚楚，让奴婢替您要些艾草团子，怎的现在说得好像是奴婢擅自拿给您吃的一样？”
“不，不是这样的……”许令仪摇头，圆圆的面庞虚弱无辜，小手攥紧了许老太太的衣袖，急急道：“祖母……我确实未曾说过……”
“好，祖母知道了，你躺下先。”许老太太轻轻将她摁回床上，转脸又问那值夜的厨娘：“你说，昨晚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那厨娘双手紧紧抓着，说话前先偷偷瞥了好几眼落月，似是有所顾忌，被许老太太冷冷地瞪了一眼后，才支支吾吾地说：“落月姑娘昨夜确是有些古怪。平日里叫宵夜，若是没现成食材做不了，同她解释解释，她都愿意换菜。可昨夜现成艾草没了，我同她商量换个东西做，她却死活不依，非得要那艾草团子不可。后来我是连夜出了府，去了一趟西街的酒楼，找了相熟的人，才弄到艾草给她做团子。”
“你，你血口喷人，我哪有非要艾草团子不可！”落月直起身，瞪大眼，气得不行。
“够了！”许老太太重重一拍床榻，吓得落月忙又闭嘴，低下头去。
“难道人人都在冤枉你不成？！”许老太太狠声呵斥道：“我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仪姐儿中毒这事总归与你脱不了干系！来人，将这丫鬟捆了，卖出府去！”
她一声令下，门外候着的老妈子们快步速进了屋，三两下便将落月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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