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还残留酒醉的苦涩，沈璇伸手挡住一束从落地窗外斜射进来的阳光，动了动眼皮，慢慢转动眼珠。
他是怎么从沙发到的卧室，还被脱光了换上睡衣，盖上棉被……他不记得了。
记忆戛然而止于自己那一番“慷慨陈词”后，之后他吐的混天暗日，全吐在陈衍那身阿玛尼西装上，没忍住。
再之后，一切断了片，他甚至不记得陈少爷脸上当时是什么表情，不过必然十分不好看就是了。沈璇越想越觉得可笑，在被窝里把自己弯成了一只煮熟的虾。
他这人有个毛病，喝醉酒说的疯话都能记得一清二楚，连个标点符号都不会错。
“我不想被人指着脊梁骨戳，不想说我靠上了你爸的床才能当黑镜这个副总，更不想被人当个货物一样卖来卖去。”
“我沈璇也想堂堂正正的当个人。”
“你问问他，能吗——”
沈璇大笑，眉毛都拧成了一团，他想自己昨晚果然喝的太多，醉糊涂，醉死了。
居然对着陈衍问出这三句？
他就是和陈荡面对面，指着他鼻子这么骂也好过跟陈衍这么说。还不够丢人丢脸的吗？在老流氓的亲儿子面前这么坦白，沈璇，你连最后一丝尊严都要被人踩到脚底下了。
这么一来，还有谁不知道你活的如此可悲。
求奴隶主的儿子高抬贵手？
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沈璇以为陈衍早走了，打开门却看见自己家的沙发上大喇喇躺着一个活人。那人长腿长胳膊，缩手缩脚的挤在一张宽不过一米的皮沙发上，瞧起来还有些落魄。
沈璇推门的瞬间，陈衍就醒了。
醒了睁开眼，没动，还维持半蜷着腿的姿势，就这么跟沈璇讲话。
“昨晚睡的可好？”
“哼哼，我可是一晚上都没睡好——”
沈璇注意到他衣服换了，身上现在套的是他的睡衣，不知道这小子从哪里翻出来的。陈衍比沈璇高出一头，沈璇的睡衣套在他身上，手腕和脚腕各露出一段，就跟上身穿了一件“中袖”，下/身套了一条“七分裤”一样，无端有些滑稽。
“你吐了我一身，你知道么！”，陈衍见他盯着自己身上的睡衣瞧，呲牙一笑，“这睡衣颜色真闷/骚，跟你一模一样……”
沈璇动动嘴唇，正要说什么，陈衍抢在前继续，“我的阿玛尼被你吐了一身，沈总，说说，你怎么赔偿我？”
“西服外套呢？”，扫视了一圈，沈璇并没有在自己家里看到残余痕迹。
“丢垃圾桶了……被你吐了一身，还能留着？”，陈衍想起那件衣服上的痕迹，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客厅都是我打扫的！”，他说的一脸愤恨。
“哦……”
辛苦一晚上就换了这一字，陈衍满身的火气，可不知道怎么就是找不到一个合理的发泄口一股脑儿的倾倒出来。吃了个哑巴亏，想说的全堵在自己嗓子眼……他到这会儿才发现，沈璇这人八成生来就是注定克他的，脾气就好像高筋粉揉的面团似，轻易揉不开、扯不断，说好听些是克制、隐忍，说难听就是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怎么针锋相对都扎不出一点响动。好不容易逼急了逼出他一点真话，一晚上过去，就又缩进自己那个乌龟王八壳子里，一切恢复如初。
王八羔子，陈衍是真个想骂这一声。
“咚咚咚”的切菜声从厨房传来。
沈璇盯着陈衍系在腰间的蕾丝围裙，眨眨眼，他到这一会儿还觉得自己是在梦中，整个人不怎么清醒。
陈衍问他要围裙，他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问一句，“要围裙干什么？”
“做早餐啊”，陈衍答的轻描淡写，丝毫不觉得这个行为跟他本身有多么不搭调。
“你不饿，我饿——”
沈璇蹿上蹿下翻遍整个橱柜，才从最下层翻出一件没拆封的，一看就是崭新的递给陈衍。围裙完完整整呈现在两人眼前的那一瞬间，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那是一件黑白色拼接蕾丝小碎花的围裙，女式的，左右两条系带都带花边。
沈璇想起来了，这是陈荡很久之前送他的“礼物”，他依稀记得那天陈荡参加完一个“高档盛宴”，回来后兴致十足，给他带了这个，说要沈璇穿上身给他看……沈璇忘了自己那晚上是怎么把老流氓敷衍过去的，总之这件“蕾丝围裙”没拆封，还被自己塞到了橱柜最下层，到今天才翻出来。
陈衍接过围裙难得没嘴贱说什么，大概觉得这件围裙总归是要穿在自己身上的，说多了那是在打自己的脸。他低头先套上脖子，背过身顺手将一根系带交到沈璇手里。
“给我系上。”
一个递，一个接，手跟手碰在一起，默契的仿佛这动作从前演练过千百次。
沈璇捏住手里这一根，手指灵巧的将另一根系带拉过来，好心打了个蝴蝶结，他一笑，勒紧了陈衍精瘦有力的腰——
陈衍心有灵犀，不回头，两条胳膊垂下来，顺着自己后腰摸到了沈璇刚打好的蝴蝶结上，像是在审验他这项任务完成的好不好，顺道摸到了沈璇的手。他昨晚才仔仔细细摸过的手指，一根一根青竹竿似的细指。
沈璇被摸的指骨发烫，瞬间缩了回去。
也是这一下才发现，厨房里的一幕暧昧的过了头。清晨、傍晚，随同每一个日升日落，老夫老妻之间，柴米油盐的过日子，不就是这幅情景。沈父贴着沈母的腰，从身后揽她入怀，耳鬓厮磨，温情软语，两幅身躯重叠成同一个侧影，连伸手交握的姿势都出奇一致。多少年来，定格成沈璇心头最珍贵的画面……可他跟陈衍，怎么可能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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