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没有应答，过了也许三十秒，或者一分钟，电话那头才响起裴西的声音：“邱朝？”
这声音听上去竟然并不陌生，邱朝看了一眼对他投来怀疑目光的保卫，应道：“是我。裴老师您在家吗？市区这边的家。”
又过了几秒裴西才说：“在。”
“我在楼下没有办法进去……您看要不您下来一趟，或者帮我开一下门？”
“有事？”
“……算是有点。”
“那你上来吧，把电话给保卫，我跟他说。”
客厅里精油熏香的味道有一些浓，冷气开得很足，邱朝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时裴西给他端上来一杯水，在一侧的沙发坐下，才问：“冷？”
邱朝摇头，从包里把专辑取出来，“不打紧。我过来是给裴老师送这个的，磨磨蹭蹭，但总算是做出来了。”
他说着把东西递到裴西跟前，裴西却不接。
“先放着吧，现在给我，我可就要当着你的面放来听了。”
邱朝笑起来，依言将东西放到茶几上。裴西的目光随着他动作移动，最终又落回年轻人的脸，他灭了烟，往沙发背一侧倚靠过去，眯着眼看邱朝的板寸:“是不是还打算找我还钱？”
邱朝看向他的眼睛清亮，当中充满意外和惊讶。然后低了头，说：“是。”
“说过不用还了。”
裴西的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邱朝却莫名察觉出其中不快。他突然有些委屈，今时今日的裴西既疏离又冷漠，他对此一头雾水，甚至抓不到一丝头绪。
“裴老师，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让您不高兴了？”
不高兴是有的，不过此刻裴西却想，几个月的时间把不高兴冲散了，眼前的人却还是可爱的。他说话的时候皱着眉，样子看上去有点无辜，像是什么受了莫名委屈的小动物。
“怎么这么想。”
“您没有换号码，但是不接我电话，也不回我微信。”原本裴西的意思既没有承认，也不否认，邱朝却以为他这是反问的意思，眼睛看向放在茶几上的手机，话也说得有理有据。
这语气简直像是在气嘟嘟地兴师问罪，不过他自己丝毫不察觉。裴西突然笑了，站起身去把空调往高调了几度，又回来坐下，才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泄露出去的，但确实有那么一些粉丝知道我的电话号码，时不时打电话和发信息过来，我是不是也都要回？”
邱朝心想，什么意思？那自己也是这些粉丝中的一员了？
他丰富的内心活动尽数投现在脸上，裴西看着，又说：“当然不可能回了。你家里出了事，瞒着不肯告诉我的时候，我就想，对你来说我们不算朋友吗？如果算，为什么又不愿意告诉我。”
邱朝被他说得低下头去。倒不是心虚，而是在想裴西前后两句话的关联。关节很容易打通，邱朝只用了很短时间便想到，原来他真的生气了。
“……”他想解释，却听到走廊上响起开门声，然后就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祝璠。邱朝愣在原地，下意识看向裴西，却不知怎么注意到二人身上相同款式的睡衣。
他有点尴尬地站起来，想等裴西介绍。后者却全然没有这个意思，倾身把先前一直搁在茶几上的CD拿了起来。反是祝璠见状笑了笑，和他打招呼：“我知道你，邱朝，对么？”
“您好，祝老师。”邱朝点头，也跟着笑起来。他一笑就十分真诚，祝璠看热闹似地挑眉，又说：“你们继续聊，我去弄点吃的。”
说着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再次坐回沙发上的时候，邱朝突然感到没有必要再接着之前的话题说下去，他挠了挠头发，重新说起自己这趟来的目的：“裴老师给我个账号吧，至少把余款还给您。”
“说了不用还。”裴西一边说一边拆开CD包装，饶有趣味地打量起来，“前段时间想买第一张，买不到，是不是和这张长得差不多？”
邱朝对他的话感到意外，“差不多吧……不过这次的专辑封面和插画是花钱请人画的，第一张不是，那时候没钱，做什么都得死盯着预算。”
裴西点点头，合上CD，抬头对他说：“留下来吃了饭再走？”
他的语气充满送客意味，邱朝是练完曲子直接过来的，原想约裴西出去一起吃晚饭，此刻却只得说：“下次吧，下次我请裴老师吃饭。”
他也不能再说要还钱，裴西一听这事儿脸色就不好看，没道理再顶上去触他不高兴，那就下次吧，邱朝又不无懊恼地想到，起身离开。
鲜花还放在茶几上，裴西看了，是当初他常送去演出现场的蓝白玫瑰。邱朝走了以后他取来一个花瓶，接了些水，将花束去掉包装，移到花瓶里。
但是CD他却没有听。《夜凫》的拍摄结束后裴西没有再接剧本，他和祝璠一起去了南半球，从里约到布宜诺斯艾利斯一路南下。这里没有人认识他们，出行乃至一切都变得自由起来。住在里约的时候祝璠去租了一辆车，两人驾车远游，开过海边的道路，又开进深夜寂静的小镇。
旅途漫长而轻松。
而邱朝远远没有这么好过，他的小型巡演开始了。他们自己改装了一辆七座的金杯放乐器，又征用工作室的别克，从桐海出发沿着国道往西走，路过巡演的城市便住下来。演出结束后总是夜里，一群人摸着夜色去到热闹的街市，喝啤酒吃夜宵直到很晚，第二天醒来时嘴里还有酒的苦味，眼睛闭上，仿佛又看见昨日霓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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