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三人围着餐桌落座聊了很久之后，邱朝才知道Melina其实是这房子的旧主人，而现主人此刻正坐在他对面，象征性品尝了一口鹅肝之后，就只喝酒了。
在这之前倒是吃完了盘中的沙拉，邱朝替他觉得亏，如此一桌好菜，只能看不能吃实在是太折磨人，但转念一想裴西大概早已经习惯这样的饮食生活。
饭后二人帮忙将食具送到厨房，裴西牵了一把邱朝的手，对他说：“想不想去楼上看看？”
木质扶手的雕花精美，但看得出有些年月了。邱朝跳上楼梯，他已经领先裴西整整一个转角，站在高处和慢悠悠走上来的人说话。他的身子倚在楼梯扶手上，说着说着人就坐了上去，顺着扶手往下滑。
裴西说你慢点，话音刚落，被邱朝迎面撞满怀。
两人索性不动了，就着这样的姿势拥抱。邱朝一半身子挂在裴西身上，一半还坐在楼梯扶手上，整个人比裴西高出许多。他低头把脸埋进裴西的肩窝，深深嗅了一口，开口说话：“你接住我了。”
裴西的手掌抚摸着他的背脊骨，往上来到颈边，捏了捏他的后颈：“敢往下滑，还怕没人接。”
邱朝笑起来，抬起头，望着裴西的眼睛：“小时候，忘了是读几年级的时候，学别人这样滑，结果没坐稳，差点脸朝下摔破相，幸亏当时反应快用脚站住了，但是因为落地姿势不对还是崴了脚，肿起来好高，走路都是跛的。所以这个动作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我的阴影。”
裴西想象他小时候的样子，脑子里却始终是年轻人当下鲜活的面孔，便说：“小时候长什么样？”
“跟现在差不多。”
裴西投来怀疑的目光，没有说话。
“真的，我妈以前总说我只长个子，脸就没变过。”他说完忽然愣住，眼睑往下似乎想起什么，紧接着神色黯淡下去，再过一刻干脆又把脸埋进裴西的肩膀。
裴西依旧不说什么，良久才重新抬手，摸了摸邱朝的头。
“前段时间你在香港的时候，我去看了我妈。她在我小时候不怎么管我，随我在学校怎么折腾，学得怎么样，闯了什么祸，一概不过问，老师让请家长她也不去。后来我上高中了，和阿进他们一起组乐队，再后来考上大学，反而这个时候开始管我了。”
大四的时候，周围的同学纷纷开始找工作考研，只有他们几个完全没那方面的打算。那时正好乐队渐渐有了起色，虽然依旧不出名，但每天开始有演出，有时有报酬，有时没有，他们也浑不在意。邱朝从大二开始不再要他母亲的钱，他在空闲时间里打工，挣够生活费，有的时候还能往家里汇一点。
“我妈觉得这条路不稳当，说了我又不听，就开始生气，每次回家她都不肯理我。”邱朝说了一大堆，在裴西肩窝拱了拱，换个角度枕着，又接着往下说：“坐在一起吃饭，她会给我夹菜，但就是不搭话。这么着过了一年多吧，突然有一天我给她打电话，她不仅没挂，还接起来了。结果你猜怎么着？要介绍女孩子给我认识，为了哄她高兴我去了，但没有下文，她就又生气。”
“气性大，有时候我觉得她那样竟然也挺可爱，但是……”过了一会才低声又道：“直到她不在了，我俩都没能好好聊一聊。”
裴西转过头在他发顶亲了亲：“需要帮忙擦眼泪吗？”
邱朝推他：“我又没哭！”
“在我面前哭没关系。”说话间视线不离从扶手上跳下来的年轻人，看他落地，站稳，说道：“上去吧。”
阳台朝海，午后太阳来到这边，人站在这里能吹到海上过来的风，却不会觉得冷。
“你是不是来过很多次了？”邱朝双手撑住自己，探出身子向远处张望，一副新奇模样，“这里。”
裴西点头，自己也向前一步站了出去，转身靠在阳台上：“晚一点再去海边吧。”
邱朝立刻表示同意，偏着头问他：“那你第一次来是什么时候？”
裴西便皱眉：“可能十多年前，记不太清了。”
但邱朝帮他记得。他的第一部入围电影是《华章》，距离现在十七年已经过去，如果在那之前裴西没来过的话，便是那段时间。拍《华章》的时候裴西才十几岁，邱朝想，那他之前一定没来过。
又说：“我是第一次来。”
裴西点头，道：“我知道。”
“很早以前就想要来这边，当然不一定是这里，意大利，西班牙或者英国，但我在计划旅游这件事上特别拖延，如果是一个人，多半想着想着就不去了，觉得麻烦，但如果很多人一起又不会，上次去日本……”邱朝说着停下来，回忆了一下：“欸，以前是不是跟你说过了？”
裴西眨眼：“说过什么？”
“……攻略是我做的。”邱朝飞快说完，皱起了眉：“这话说起来怎么像邀功……”
裴西站过去搂住了他的腰：“当时就很像，我差点没忍住亲你。”
“你信不信，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邱朝闪到一边，把后颈亮出来给裴西看：“看见没？”
裴西没有回答，用手捞住阳光下不自觉拧眉的年轻人，找准时机吻上他的嘴唇。
接近太阳下山的时候，两人从小楼出来，往海边走。温度比白天的时候降下来一些，有些冷，邱朝干脆把自己的手伸进裴西外衣的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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