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史翊飞夫妇在裴西家留到九点多，晚饭后又喝了酒才离开。他们很久没有这样聚过，以至于回想起来的话，裴西只能想到遥远的过去，那时候他和史翊飞共同出演话剧，工作之余一起喝酒，偶尔便会喝到对方家里去。
正值《傍晚》巡演期间，裴西在戏中演史翊飞的胞弟，性格偏执疯狂，他爱上自己的兄长，无论如何想要得到他，不惜破坏他的恋情，与家人反目，反反复复纠缠了很多年。因为这层角色的关系，媒体一度将焦点对准二人私下相处的细节，奈何双方都坦荡，史翊飞甚至能在聚光灯前抱怨：“他脾气不好，我脾气也不好，我们俩做酒友不错，谈恋爱就别了，能砍死对方八百回。”
裴西和邱朝说起这个，末了问他：“我脾气不好么？”
“……”
“好不好？”他又问了一遍，用手指轻抚过邱朝的嘴角。
“……不打人不骂人算脾气好的话，那就好。”邱朝回答。
裴西玩味道：“听起来话里有话。”
“没有。”邱朝躺下去，用被子盖住自己，闭上眼睛，他喝了酒有些困，便道：“真没有，你脾气特别好，我没见过比你更温柔的人了，睡吗？”
裴西不再说话，半晌后伸手摸了摸邱朝的脸。他已经睡着了，把脸埋在被子里，皮肤摸起来有一点烫。感觉到裴西的动作后，无意识往他这边凑过来，近乎眷恋地蹭他的手心。
黎明时分下过一场雨，空气中的热气却不见消散。邱朝起得很早，吃早餐的时候打开电脑看昨天收到的表演方案。
申请下来的空域与他早前设想的有一点出入。裴西在半山的住处后面有一片草坪，从客厅巨大的落地窗望出去，正好是一片宽阔的视野。邱朝原想将这里用作表演场地，但联系物业之后才知道这片草坪属于私人，他有点吃惊，心想该不会这么巧。
如此一来只得换地方，他和编队表演的策划一起绕着半山转了两圈，最终把地方定在一片人工湖附近，这里离裴西住的房子也很近，只是方向不如草地好，处于室内的话，要在卧室里才能看得见这边。
邮件里有一个压缩过的附件，邱朝打开看，是按他的方案模拟制作的表演视频。负责与他对接的人在邮件里告诉他，可以使用不同颜色的灯光组合，这样一来灯光氛围渲染得更好，视觉效果也更强一些。
邱朝看过，仍旧决定只用一种颜色。
除了现场观看以外，无人机灯光表演还可以通过网络实时观看。表演公司将网址也一并发过来，域名是为他们这次的合作定制的，尚未交付，但网页的初步设计已经完成。邱朝盯着上面“Happy birthday”的字样出了会神，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心思，与准备的所谓惊喜皆很通俗。
可爱情本就是通俗物。人人都有可能遇上，一旦遇上，想的和做的如此多雷同，自己总归也例外不了。
回过邮件，便合上电脑，将剩下的早饭一气吞下，匆匆出了门。
他去商场取早前预定的手表，拿到东西以后索性不再打车，戴上口罩与帽子，沿着逐渐苏醒过来的城市街道缓步行走，不知不觉已来到裴西公寓楼下。
摸出手机给他打电话。裴西接起来，并不开腔，邱朝只好问：“我就想打电话问问，你起了吗？”
“没起也被你吵醒，不得不起了。”
“那我回去，你接着睡个回笼觉？”
气流转动，他听见一声笑，与裴西的声音：“上来吧，看见你了。”
房间里空调开得很低，邱朝刚进门便打了一个冷颤，一边换鞋一边问：“哎哟喂您不冷的吗？”
裴西穿着棉质的格纹睡衣，听见声音，从洗手间里走出来。他用电动刀剃须，发出呲呲的声响。
邱朝便将包挂在玄关处的挂钩上，跻着拖鞋走过，将他手中的剃须刀接过，道：“我来吧。”
洗手间的面盆正对着一面大镜子，裴西被邱朝压着身体倚靠上去，他极有耐心，抱着手低垂眼睑，看年轻人小心动作。
电流驱动着刀片轻轻滑过下巴，裴西一向不大喜欢这感觉和声响，今天倒不甚在意，注意力被邱朝吸引，待剃须完成，几乎像是只用了几秒时间。
他用须后水，邱朝便退到一边，倚靠着墙与他说话，问：“中午回半山吗？”
裴西点头，开口时随意另起话题：“明晚可不可以去现场？”
“你想去？”邱朝瞪大了眼睛，说话的语速都受一丝影响：“不……不知道，可能要问一下节目组那边的人，这种事儿一般需要提前联系？”
“让萧雅去问吧。”
也好，邱朝很快点头。有镜头的地方，裴西就不再属于他一个人，甚至不应该和自己牵扯上关系。这样想来自然还是由萧雅出面说比较好。
裴西换好衣服从卧室出来时，看到客厅的沙发和茶几被简单收整过。邱朝展臂坐在沙发上，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副得意神情，便觉得有趣，问他：“邱老板要谈什么大生意？”
邱朝笑着答：“不谈生意，行个贿。”
“贿赂什么？”
“你知道。”说着，背在身后的手稍稍动了动，似乎已经很迫不及待想把贿金拿出来。
“我不知道。”裴西摇头，好整以暇地站在邱朝对面，一副等着看他表演的派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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