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海开始没完没了地下雨。正午过后的房间没有点灯，窗帘开着，一眼便能望见外面阴沉的天。这样的天气容易让人打瞌睡，他们叫了咖啡的外卖，邱朝抱着吉他靠在沙发边，思绪沉沉地听战雨和陈杭飞讨论昨晚的烧烤店味道算不算好。
没一会沙发上的手机震动，他拿起来，发现是一个归属本地的陌生号码，随即反应过来，应该是咖啡外卖送到了。
回来以后这样的生活已经持续了很多天。连芝那边没有再来过电话和信息，倒是裴西本人给他发过一次消息，在他动身去香港之前。
邱朝收到信息以后立刻回拨过去，过了一会对方接起来，听到是裴西的声音，他才觉得松了一口气。
“我在收拾行李。”电话那头裴西先开口，“手机放在客厅充电，差点没听到。”
说完他好像笑了，邱朝感到心跳加速跳了几拍，只好等这阵莫名其妙的心悸过去，才开口道：“什么时候走？”
“今天晚上。可能会在那边呆小半年，如果有活动再请假回来。”
他倒是主动交代起行程，这让邱朝感到不好意思，他嗯了一声，随即竟然不知该继续说什么了，这也让他很不好意思，明明是自己要打的这通电话。
好在裴西并不如他一般沉默，“行李我放到半山那边，如果急用的话自己过去取，不急就算了。”
“那还不如寄过来呢，我这么懒。”
“一堆瓶瓶罐罐，你说怎么寄？”裴西好笑地问。
“你也知道一堆瓶瓶罐罐，到时候我怎么拿？”
裴西在那头问：“那是谁闹着一定买的？”
邱朝无言，只好随口应道：“……我先去把衣服拿走，其他的再放一放。”
裴西道：“随你。”
这通电话打了快一个小时，对话没有什么营养，其间邱朝问了三次或是四次“再不去收拾行李会不会来不及”，裴西大概被问得无奈，索性告诉他：“已经好了。”
他这次去香港拍的片子最后定下来的名字叫《爱人万岁》，在这之前，裴西已经很久没有接过以爱情为主要题材的戏。业界甚至一度流传过他以后不会再接爱情片的说法，来源不可考，但确实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看上去像那么回事。
而这一次剧本也确实经过几多波折才送到裴西手上，连芝的态度不置可否，她手头的剧本多得是，像《爱人万岁》这种纯粹讲爱情，剧情无甚波澜，结局也圆满的本子在她看来没什么拍头，多半要被裴西拒掉。万万没想到这人竟然还就接下来。
比起连芝，史翊飞对这件事的在意程度要高很多，他还惦记着裴西的档期，拨来电话与裴西打太极。
最后终于提到剧本的事，两个人交情好，裴西得以直接告诉他：“我接了《爱情万岁》，已经在香港。”
那边史翊飞叹气半晌，道：“我猜也会这样。”
裴西没搭腔，他知道史翊飞还有话要说，果然那边又道：“小雪写这个本子的时候状态一直不太好，我这么说你不要有压力。”
裴西笑道：“不会。”
他也就笑一笑：“我是指身体状态。那段时间她精神倒是很好，我想看一下故事写成了什么样，她不给瞧，也什么都不和我说，搞得神神秘秘的，我还挺期待。本子你肯定已经看过了，从现在的角度来说，当时的期待算是没落空。我觉得是一个很好的故事，也确实特别适合你。你不演，她也不会拿给其他人演。”
可是你为什么就不肯接？这句话几乎已经摆在两人的对话间，让人躲不过去忽视不了。
裴西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窗户边，透过玻璃望外面的江景，对电话那头说：“我确实看过了，故事当然是好故事……”话刚说到这里停顿下来，裴西斟酌一刻，依旧实话实说：“但这个故事给我，我也一定演不出来了。”
这话听起来简直像在敷衍人，史翊飞却几乎立刻听懂了他的意思，一时间感到有几分惭愧。不过他没有让情绪表露出来，而是继续插科打诨道：“影帝，说这话可不大合适啊，要不先回家问问你家里那几座别人想穿了也想不来的奖杯？”
裴西不说话，史翊飞又道：“还是想不想演得出来的问题，我看你就是不想演，也是，真演出来，到时候你家那位坐电影院里看完得怎么想，回去找你茬，起码吵三天。”
裴西笑起来：“连几天都算到，你还来问我做什么。”
“你现在接戏不会要看小邱脸色了吧，你也有今天？”
“是，我也有今天。”裴西顺着将话接下，不作声了。
“……”那头史翊飞亦沉默半晌，最后还是斥了一句：“你就现吧。”
两人便将话题引向别处。此时距离裴西离开桐海刚过去半个月，邱朝断断续续到半山的别墅去了几次，总算把旅行带回来的东西都清理出来，交到各自应去的去处。
此后又过去两周，邱朝跟随乐队行程，南下去到深圳演出，在那里停留一周左右时间。
到深圳这事儿他没主动和裴西说，但也就是在到达的第二天，两人晚间视频通话，裴西便半开玩笑地问他：“要来香港呆几天吗？”
第一反应是“好啊”，好险没脱口而出，邱朝转着眼睛故作深沉，讲：“我得确认一下行程。”
裴西便点头，比他还要认真的样子，问道：“是不是还要找经纪人确认一下？”
他们哪有什么正经经纪人，但邱朝还是点点头：“对，是要确认一下。”
确认结果可想而知，演出行程结束后的上午，他已经一身乔装出现在罗湖口。阿进和陈杭飞同他一道，不过这俩人身负七大姑八大姨繁重的代购任务，各自目的地不一，打算一到香港就分道扬镳。
午饭还是三个人一起吃的。午后气温很高，分开后，邱朝寻到一处便利店，进去拿了一罐汽水，想一想还是又多拿了一罐，到收银处的时候鬼使神差再拿了两块巧克力，结完账走出来，站在阳光照不到的屋檐下给裴西打去电话。
近段时间裴西都在拍大夜戏，此刻应该已经起了，邱朝正不确定，通话却在这个时刻接通了，裴西鼻音浓重，似乎将将睡醒，在那头唤他名字：“邱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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