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落潭微微瞟了他一眼,笑了一下,然后说:“我想抱你。”
江余庆冷着脸站起来,觉得自己还不如给这人一尺白绫。
因为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实话,或是宋落潭故意来让他难受的。
不得解,不愿猜。
宋落潭说完不再看他,他也不再停留,转身出去。
走出牢狱的时候,江余庆在想,他之前是为什么来这里的?
他原想赐死宋落潭。
宋家确实动不了,但宋落潭可以。
没了宋落潭,剩下的宋家虽仍是大世家,却不足以成威胁。其他的世家,自然也不能。
文曲顾氏与秦家为忠臣,风府已不在。
这天下,终究是他一人的天下。
但回到宫里,宫人来报,是风无邪来找他了。
按理风无邪本是被软禁宫中,闯到半路,惊动了禁军。
他原为刑部尚书,积威未散,禁军也不敢真拦。
江余庆不好指责众人,只是入了宫里,正见着风无邪站在殿内。
他屏退了宫人,问道:“你怎么来了?”
风无邪看了他一会儿,笑道:“找你啊。”
江余庆没笑。
“你想怎么处置我?”见他神色认真,风无邪这般问他。
江余庆低垂眼眸,依旧不言。
“杀了吗?”风无邪却步步紧逼地问他。
终于,江余庆抬眼看他了,淡淡笑了笑,然后应道:“杀了。”
“好。”风无邪却笑,靠近了他两步。
江余庆下意识要退。
但那人却递了一把匕首出来,看着他,笑意张扬地道:“你亲手来,杀了我。”
室内忽而寂静下来。
两人中间隔着那把匕首。
江余庆没去接。
风无邪垂下手,低笑了一声,“怎么?清君侧的时候那般杀伐果断,现在让你动手就不愿意了?”
江余庆知道,这不过是风无邪在试探他有多心软。
就像那个时候,他说要还他海晏河清、盛世太平,用的也是他的性命,试探他有多在意,有多愿意一步步退。
所以,他看了风无邪一眼,勾起嘴角笑,而后道:“朕嫌脏。”
果然,那人的神色顿住了。
而后风无邪眯了眯眼,露出了冰冷的笑。
江余庆这次快速地退开来。
以风无邪这人性子,怕是真要动手。
刚准备喊人进来,却见得风无邪抽了匕首出来,扬手往自己身上扎。
江余庆一惊,伸手去拦。
动作仓促,一人来不及停,一人来不及挡。
那锋刃擦着江余庆的手,刀尖扎进了风无邪的肌肤。
两人都伤了,伤口流出的血混在了一起。
风无邪停了动作,沉默地注视着两人的血汇在一处,不分你我。
“脏吗?”他低声问。
江余庆的手指抖了抖。
刀刃拉扯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刺痛,但此刻已然不疼了,只是鲜红的血流出来的时候,让他感到了一瞬间幻觉般的眩晕。
这一幕无比荒唐。让他想起当初在风无邪房里,他盯着那满眼色彩绚丽的彩绘如在梦中,而风无邪强势进入他的身体。
好像只要搭上风无邪,就像是两人都是疯子,没了理智,干出的事情都无比荒唐。
头一次,江余庆压低了嗓音,咬牙切齿地说:“朕就该让你去死。”
风无邪却笑了。
他抽了匕首,将染血的刀刃扔在一边,不去管自己身上的伤口,反而抓住了江余庆受伤的那只手。他低下头,唇压在伤口上,伸出舌触碰着流血的伤口,将鲜血一点一点,用舌尖勾进自己口中。
伤口不深,但这样的动作,让江余庆忍不住打了个颤。
他收手,风无邪就放开了。
但是,放开的时候,依旧问他:“脏吗?”
江余庆沉默地看着他。
他低笑着,然后道:“江余庆,你可真会气人。若是脏,我半辈子都是脏的。”
“你该自己静静。”江余庆这般淡淡道。
“我早就疯了。”风无邪低下头,睫羽半掩神色,轻声道,“若是要杀我,你就自己来,好不好?”
这一句请求,说得近乎低声下气。
如同孩子般委屈,带着点撒娇似的郁色。
江余庆弯身去捡那把匕首,将匕首入鞘,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他在想,为什么明明都是该杀的人,他一个都下不了手呢?
想了半晌,他开口问风无邪:“若朕不杀你,将你留在宫里,一辈子不可入朝为官,你愿意么?”
“不愿。”风无邪说着,笑了起来,“江余庆,你说的什么玩笑话?这岂不是将我养作男宠般,谁愿意看你对别人温言软语。”
他顿了顿,而后一字一字地道:“你不如杀了我。”
江余庆侧了侧身,不去看他,而后扬声唤人进来。
宫人被地上的血吓了一跳。
江余庆却是神色淡然,让人带风无邪下去。
他对风无邪说:“不要再出来了,该如何是如何。”
江余庆觉得,自己需要一点时间和空间,好好想清楚。
刚刚风无邪说,不愿。
他想着,那为什么宋落潭愿意和秦参商一起呢?
那人怎么偏就次次都看着他和别人亲近,看着他对他人温言软语。
想了想,他让人将那话带给宋落潭。
他想听听,宋落潭的回答。
宫人带话回来。
宋落潭说,陛下若愿意养,清池自然愿意留。
听着这句话,几近能想象得出那人悠然姿态。
眉眼清雅,神色温和,语气不紧不慢,最是从容。
江余庆想起宋落潭说的那话。
无邪若爱一人,是独占之心。
那时候,宋落潭不是唤那人墨染,而是无邪。
为什么呢?
到如今本是简单的事情,却扰得他满心焦躁,最是烦扰。
本意是将处置的事情拖一拖,但次日上朝的时候,有人说起那几人。
江余庆沉默不言。
又听得下头提到,清君侧则后宫一空,恐是要添人。
心里一跳,江余庆开口,将这事揭了过去。
那一瞬,他竟想起风无邪昨日说。
谁愿意看你对别人温言软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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